第33章 绝望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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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苏念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裂开一小片绝望的深色。

裴铮的话像两条淬了冰的毒蛇，在她耳边嘶嘶作响，缠绕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一条锁着毁灭——糖豆的大脑被自己无法理解的“出生”记忆彻底摧毁；

另一条锁着地狱——回到那个浸泡着无数胚胎的冰冷“家”中，换取所谓的“自由”。

这算什么选择？这根本是绝路！

“不……”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身体因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眼睛死死盯住裴铮，那眼神里燃烧着最后的、如同困兽般的愤怒和不甘，“你骗我！

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什么自由？回到那个鬼地方就能自由？那些芯片呢？！它们还在她脑子里！它们就是新的锁链！

你只是想把她变成一个更听话的工具！一个永远被你操控的钥匙！”

她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泣血的控诉，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

裴铮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两口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陈述：“芯片的压制是物理屏障。当‘新月’最终同步完成，神经锚点与‘家’的核心能量场达成谐振，芯片的物理结构会被能量场同化、消解。

它们会成为她神经系统的一部分，不再是枷锁，而是……基石。”

基石？苏念的心猛地一抽。她听不懂那些术语，但“消解”、“基石”这些词，像黑暗中投下的一丝微光，让她死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

真的……能消解？那些嵌入糖豆大脑深处的冰冷金属，真的能消失？

“那记忆呢？”她追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些……被封锁的……‘出生’记忆……它们也会消失吗？”

她无法想象糖豆想起那些画面会怎样。冰冷的培育舱？诡异的绿光？那根本不是出生，是噩梦！

“记忆不会消失。”裴铮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敲在苏念心头，“但‘家’的核心能量场，会赋予她理解和接纳那段记忆的精神力量。

混乱的碎片会被整合，强烈的冲击会被抚平。她会知道自己的来处，但不会再被它摧毁。”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糖豆微蹙的眉头上，

“否则，芯片的压制一旦失效，那些被强行封锁的记忆碎片，会像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她刚刚修复的神经堤坝。没有‘家’的锚定，她会在记忆的漩涡里彻底迷失，变成……一具空壳。”

空壳……

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刺穿了苏念最后一丝侥幸。她看着女儿沉睡中依旧带着痛苦痕迹的小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变成空壳？失去所有意识？那比死亡更可怕！

“为什么……”苏念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让她几乎窒息，“为什么一定要是她……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懂……”

“因为‘月钥’。”裴铮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左脚踝的方向，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个小小的疤痕印记。“只有她的基因序列，能与‘家’的核心能量场达成完美谐振。她是唯一的钥匙。没有替代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冰冷重量，“她的命运，从胚胎被选定那一刻起，就己注定。”

注定……苏念的心彻底沉入冰窟。原来，从始至终，糖豆都没有选择。她生来就是裴铮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是通往那个地狱“家”的唯一路径。而她这个母亲，只是一个被蒙在鼓里、提供了温床的……工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地上，身体因巨大的悲恸而微微蜷缩，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泪水无声地流淌，混着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下一次冲击……什么时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嘶哑，仿佛不是自己的。

“无法精确预测。”裴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芯片的压制在减弱。胚胎库的共鸣，‘月钥’的激活，诱导剂的修复……都在加速封印的松动。可能下一秒，可能明天……强度，会远超上一次。”

下一秒……明天……

苏念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眼睛死死盯住病床上的糖豆！女儿的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眉头蹙得更紧，仿佛在睡梦中也被无形的痛苦追赶！监护仪上平稳的数字，此刻在她眼中，成了随时可能崩塌的沙堡！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不能等！她赌不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糖豆的大脑被那可怕的记忆洪流摧毁！变成一具空壳！

“我……”苏念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我……答应……”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如同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眼睛迎上裴铮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但是！”苏念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母兽发出最后的嘶吼，“我有一个条件！”

裴铮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转折有了一丝微弱的兴趣。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等待下文。

苏念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要全程参与！每一步！每一个环节！我要知道‘家’到底是什么！我要知道你们到底要对她做什么！我要亲眼看着！亲自守着！”她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钉在裴铮脸上，“否则，我宁可现在就抱着她一起死！也绝不会让你把她当成一个……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件……推进那个鬼地方！”

她的话掷地有声，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敲打着沉默的空气。

裴铮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微微涌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