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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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相触的瞬间，没有预想中的电流风暴，也没有冰冷洪流。只有糖豆那只小手的冰凉，透过皮肤，首抵苏念焦灼的心底。

“糖豆……”苏念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带着哭腔，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祈求，“是妈咪……妈咪在这里……不怕了……都过去了……”

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温度都传递过去。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糖豆苍白的小脸上，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糖豆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又是一下！更明显了！

然后，那双紧闭了太久、仿佛沉入无尽黑暗的眼睛，眼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幽蓝的吞噬，没有空洞的深渊。只有一片初醒的、带着巨大迷茫和残留惊惧的……湿漉漉的雾气。

“呜……”一声细弱蚊蚋的呜咽，从氧气面罩下逸出，像受惊的小猫。

“糖豆！”苏念的眼泪瞬间决堤！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她不顾一切地俯下身，脸颊贴上女儿冰凉的小脸，滚烫的泪水滑落，滴在糖豆的额角，“宝贝！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妈咪在！妈咪再也不离开你了！”

糖豆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瞳孔里映着病房顶灯柔和的光晕，也映着苏念泪流满面、却充满巨大喜悦的脸庞。巨大的茫然和惊惧在她眼底翻涌，小嘴扁了扁，似乎想哭，却又被巨大的虚弱感压制着。

“妈……咪……”极其微弱、带着气音的两个字，如同天籁，重重砸在苏念的心上！

“是！是妈咪！”苏念泣不成声，紧紧抱住女儿瘦小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不怕了……糖豆不怕了……坏人都被打跑了……爹地……”她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爹地他也知道错了……他流了好多血……他也在等着糖豆好起来……”

她不知道顾厉琛现在如何，是生是死。但此刻，她只想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充满希望的念想。破碎的家庭或许无法挽回，但父亲的存在，对糖豆而言，或许仍是一份无法割舍的牵绊。

“爹……地……”糖豆的瞳孔微微转动，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小脸上依旧是一片懵懂的痛苦和疲惫，“血……好多血……坏人叔叔……打爹地……”

显然，顾厉琛最后挡在她身前、被重创倒下的画面，还是在她混乱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不怕不怕，”苏念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抱着她，一遍遍安抚，“坏人叔叔被警察抓走了！再也不会来了！爹地……爹地他受伤了，医生在救他，他会好起来的……糖豆也要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看爹地，好不好？”

“嗯……”糖豆极其微弱地应了一声，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巨大的虚弱感再次袭来。但她的手指，却极其轻微地、努力地回勾了一下，攥住了苏念的一根手指。那微弱的力道，像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烛光，微弱却坚定。

苏念感受着指尖那点微弱的回应，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哼着记忆中模糊的摇篮曲调子，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病房里，只剩下母女相依的细微声响和仪器平稳的滴答声。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透进了一缕浅金色的晨曦，温柔地洒在病床边缘，驱散了长夜的阴霾。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裴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走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深邃的目光越过苏念的肩膀，落在糖豆重新陷入沉睡、却比之前安宁许多的小脸上，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疲惫的释然？

苏念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猛地回头！看到裴铮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将糖豆护得更紧，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警惕！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未知的危险和掌控！

裴铮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敌意。他的视线缓缓从糖豆脸上移开，落在苏念布满泪痕却异常坚毅的脸上。沉默了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暂时稳定了。”他陈述着事实，目光扫过平稳的监护仪，“但脑部的损伤需要漫长的康复。心理的创伤……”他顿了顿，看向糖豆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更需要时间和陪伴。”

苏念紧绷着身体，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裴铮想说什么。

裴铮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难测。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

“这个，”他将信封轻轻放在门边的矮柜上，“或许能解答你的一些疑问。”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糖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关于她，也关于……过去。”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苏念一眼，转身便走。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晨光里，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和满室的谜团。

苏念怔怔地看着那个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心脏狂跳。疑问？关于糖豆？关于过去？裴铮……他到底知道什么？这个信封里，又藏着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走到矮柜前，拿起了那个信封。入手很轻。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着，撕开了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边缘有些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旧式碎花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三岁、扎着羊角辫、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女孩。女人的眉眼温婉，笑容温柔，眼神里充满了对怀中孩子的宠溺。而那个小女孩……那双弯弯的笑眼，那小巧的鼻子……竟与病床上的糖豆……有七八分惊人的相似！

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照片的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给小念和她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们。”

落款，是一个她无比熟悉、却早己在记忆中模糊的名字——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而照片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用极细的笔，画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辨认的……月牙形的记号。

嗡——！

苏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悲伤瞬间淹没了她！这张照片……这个小女孩……她的母亲……裴铮……这一切之间……到底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猛地转头看向病床上沉睡的糖豆，又低头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一个可怕的、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温暖的猜想，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裴铮……他到底是谁？！他留下的这张照片……是想告诉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