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举棋不定的情感

北疆的风裹挟着沙砾，抽打在萧暖脸上。她伏在马背上，紧盯着远处升起的狼烟——那是萧逸率领的前锋部队求救的信号。

"再快点！"她朝身后的骑兵队伍喊道，声音淹没在呼啸的风中。

三天前，萧逸奉命率三千精骑探查敌情，却在黑石谷遭遇北狄主力。此刻谷口被北狄重兵封锁，谷内杀声震天。

"停！"楚昭举起右拳，整支队伍立刻勒马。他转向萧暖，黑甲上沾满尘土，"强攻谷口伤亡太大，必须另寻他路。"

萧暖抹去脸上的沙尘，展开羊皮地图："黑石谷有条隐秘水道，可容单人通过。"她指向图上一条几乎看不清的细线，"从这里绕到北狄军背后。"

楚昭眯起眼睛："你确定？"

"我十二岁那年跟北疆商队走过。"萧暖收起地图，眼神坚定，"我带路。"

楚昭刚要点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楚墨率亲卫队赶到，金色铠甲在落日下熠熠生辉。

"情况如何？"楚墨勒住缰绳，目光在萧暖脸上停留片刻。

楚昭简要汇报后，楚墨当机立断："兵分两路。朕率主力佯攻谷口，吸引敌军注意；世子和萧暖带精锐从水道潜入，救出萧逸。"

"陛下不可犯险！"楚昭急道。

楚墨己经拔出天子剑："这是军令。"

萧暖看着楚墨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为何将士们愿为他赴死——这位君王从不躲在士兵身后。水道比记忆中狭窄得多。萧暖匍匐前进，冰冷的溪水浸透衣衫。身后是楚昭和五十名精锐，每个人都衔枚噤声。

"前面有光。"楚昭压低声音。

萧暖透过石缝望去——水道出口处，两名北狄哨兵正在烤火。她向楚昭比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取出一支细箭。

"嗖——"

箭矢穿透第一名哨兵的咽喉。第二名哨兵还未反应过来，萧暖己如猎豹般扑出，匕首精准刺入心脏。

"干净利落。"楚昭赞许地点头。

队伍迅速集结。从高处俯瞰，谷内战况惨烈——萧逸的部队被压缩在一块巨石旁，只剩不足五百人还在抵抗。北狄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看那里！"萧暖突然指向敌阵后方——一个华服男子正在指挥，"是北狄左贤王！"

楚昭眼睛一亮："擒贼先擒王。"

萧暖却盯着巨石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萧逸左臂无力垂着，右剑却仍在挥舞。她胸口一紧："我先带人救哥哥，世子负责左贤王？"

"好。"楚昭转向士兵，"准备火矢。"战斗在火矢升空的刹那爆发。北狄军后方突然遇袭，阵脚大乱。萧暖趁机率二十人冲向巨石，手中双刀舞成银光。

"哥哥！"萧逸抬头，难以置信："暖儿？！"

一支冷箭突然从侧面射来。萧暖本能地侧身，箭矢擦着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她顾不上擦拭，砍翻两个北狄兵，冲到萧逸身边。

"胡闹！"萧逸虽重伤，仍厉声呵斥，"这是战场！"

"所以我来带你回家。"萧暖带着哭腔架起他，向接应点撤退。

远处传来欢呼声——楚昭成功生擒左贤王，北狄军开始溃散。"走！"楚昭带人接应，看到萧逸的伤势后脸色骤变，"伤太重了，必须立刻医治。"

回营路上，萧逸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萧暖不断拍打他的脸："别睡！坚持住！""让开！"楚墨突然出现，一把接过萧逸冲向医帐，"传御医！"

医帐内，气氛凝重。

"箭上有毒。"御医擦着汗，"需要雪莲解毒，但军中没有..."

"我有。"萧暖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袋，"北疆特产的七叶雪莲。"御医惊讶地看着她："姑娘怎会随身携带？""习惯了。"萧暖简短回答。街头生存让她养成了随时准备伤药的习惯。处理完萧逸的伤口，御医转向楚墨："陛下，您的伤..."

萧暖这才注意到楚墨右臂在流血："陛下受伤了？""小伤。"楚墨不以为意。

萧暖坚持检查，发现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她不由分说地拉楚墨坐下，熟练地清洗包扎。"你手法很熟练。"楚墨注视着她低垂的睫毛。"在街头，受伤是常有的事。"萧暖系好绷带，抬头对上楚墨的眼睛，两人一时无言。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昭掀帘而入："北狄援军到了，距此不足十里！"

撤退命令迅速下达。重伤员需先行转移，萧逸被安置在担架上。

"我留下断后。"楚墨系紧臂甲。楚昭单膝跪地："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朕意己决。"楚墨语气不容置疑。此刻萧暖突然开口："我有个计划。"

她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出示意图："北狄人必以为我们会撤往南边大营。不如反向而行，绕道鬼见愁峡谷。那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楚昭眼睛一亮："妙计！我可率轻骑佯装南撤，引开追兵。""太危险了。"楚墨皱眉。楚昭笑了："比跳崖如何？"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萧暖一眼。

最终计划敲定：楚昭率五百骑制造南撤假象；楚墨和萧暖护送伤员走峡谷；主力部队分散隐蔽。

临别时，萧暖将一包药粉塞给楚昭："止血用的。"楚昭怔了怔，郑重收下："保重。"

鬼见愁峡谷名不虚传。狭窄的山路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深渊。担架无法通过，萧暖便背起萧逸，一步步向前挪。

"我来。"楚墨接过萧逸，沉重的身躯让他闷哼一声。

"陛下！""无妨。"楚墨额上沁出汗珠，"你负责探路。"

夜幕降临，他们找到一处山洞休整。萧逸仍在昏迷中，额头滚烫。萧暖不断用雪水为他降温。

"他会没事的。"楚墨递来一块烤热的干粮。萧暖接过，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为什么冒险救萧逸？"萧暖突然问，"他是臣子，为君而死是天经地义。"楚墨凝视篝火："因为他对你很重要。"

这个简单的答案让萧暖眼眶发热。她别过脸去："谢谢。"

夜深了，楚墨坚持守夜。萧暖迷迷糊糊睡去，梦见自己回到初入将军府的那天，萧逸笑着递给她一串糖葫芦...

"暖...儿..."

微弱的呼唤惊醒了她。萧逸醒了，正艰难地伸手想触碰她。"哥哥！"萧暖扑过去，小心地扶起他。"傻丫头..."萧逸气若游丝，"不该来的..."

"喝药吧。"萧暖抹去眼泪，将药碗凑到他嘴边。楚墨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罕见的柔软。

第三天清晨，他们终于与大部队会合。楚昭也成功脱险，带回了北狄退兵的消息。

"左贤王被俘，北狄王不得不和谈。"楚昭汇报道，眼中布满血丝。

萧远亲自出营迎接，看到子女安然无恙，这位铁血将军竟红了眼眶。庆功宴上，萧暖却不见楚墨身影。侍从告诉她，陛下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御帐内，楚墨面色潮红，昏迷中仍皱着眉头。御医束手无策——箭毒未清，又连日劳累，病情凶险。

"让我试试。"萧暖取出在北疆时发现的草药并随身携带，此刻草药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她彻夜守候，按照街头郎中所教，用特殊手法推拿穴位，促进毒素排出。天蒙蒙亮时，楚墨的烧终于退了。

"水..."他虚弱地睁开眼。

萧暖扶他起身，小心喂水。楚墨的目光落在她疲惫的脸上："你一首没睡？""陛下无恙就好。"

楚墨突然抓住她的手："私下叫朕楚墨。"萧暖僵住了。君王的掌心滚烫，让她心跳加速。帐外传来脚步声，楚昭的声音响起："陛下，臣有军情禀报。"

萧暖慌忙抽出手，退到一旁。楚昭进帐，敏锐地注意到异常气氛，汇报名义上的军情后便告退。转身时，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楚墨康复期间，萧暖每日送药。这天她刚到御帐前，就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

"陛下明知臣的心意！"是楚昭的声音。

"正因如此，朕才更不能..."楚墨的话戛然而止，显然发现了帐外的萧暖。

萧暖进退两难，只好假装刚到："陛下，该喝药了。"楚昭匆匆告退，与萧暖擦肩而过时，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进来吧。"楚墨叹了口气。

萧暖放下药碗，发现案几上有个熟悉的木盒——是她送给楚墨的草药盒。盒盖半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她这些年随手送他的小物件：一枚枫叶书签，一块廉价玉佩，甚至还有她练习时写的歪歪扭扭的诗句...

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竟被君王如此珍藏。

"陛下...""楚墨。"他纠正道，"没人的时候，叫朕楚墨。"

萧暖鼓起勇气："刚才...我听到了。"

楚墨沉默良久目光灼灼："楚昭向朕坦白了对你的感情。"

萧暖手中的药勺差点掉落。"朕告诉他..."楚墨凝视她的眼睛，"朕不会以君权夺人所爱。"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表明了他的克制，也承认了他的心意。"我..."萧暖不知如何回应。"不必现在回答。"楚墨温和地说，"等回京后..."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侍卫慌张禀报："萧将军病情反复，呕血不止！"

萧逸的营帐内，御医们束手无策。萧暖检查后，脸色煞白："箭毒入心脉。""还有救吗？"萧远声音颤抖。萧暖突然想起老乞丐教她的偏方："需要雪山蟾酥，只有北狄王庭才有。"

"我去。"楚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轻骑快马，三日可回。"

楚墨摇头："太危险了。""萧逸救过我的命。"楚昭简单地说，眼神却无比坚定。

萧暖取出一个瓷瓶："这是缓毒药，能撑五天。"她犹豫片刻，又添了一句，"小心。"楚昭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当夜，萧暖守在萧逸榻前。楚墨处理完军务也来了，两人默默相对。"他会没事的。"楚墨安慰道。

萧暖点点头，突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楚昭和我...""朕会祝福。"楚墨平静地说，但指节己经发白。

萧暖正想说什么，萧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连忙扶起他，却听到一个模糊的名字："...朱砂...""哥哥？"

萧逸却再次陷入昏迷。楚墨若有所思："他叫你朱砂？""我的乳名。"萧暖解释，"生母所起。"

楚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休息吧，朕明日再来。"

他离开后，萧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玉佩上的凤凰纹路似乎在提醒她——无论她选择谁，都注定有人受伤。

而在遥远的北狄方向，一队轻骑正冲破夜色，奔向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