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电梯故障制造的30分钟

苏瑾按下下行按钮时，腕表显示17:58。评估报告己经提交，但她删掉了最后一段关于道德风险的质疑。这个决定让她胃部微微发紧，像是喝了过量的黑咖啡。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着正在解领带的程淮。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露出印有像素怪兽的白色T恤——那怪兽造型正是昨天演示中的某个角色。

"评审官大人。"程淮按住开门键，嘴角扬起，"来宣布我的死刑判决？"

苏瑾迈进电梯，刻意站在对角位置。轿厢里的香氛系统散发着雪松气息，却掩盖不了程淮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我只是遵循数据。"她盯着楼层按钮，"而数据不说谎。"

"但人会。"程淮突然转身，后背靠上电梯壁，"比如你删掉的那段关于'道德风险'的分析。"

苏瑾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她昨天确实在报告终稿里删除了这个词。"你黑进了我的电脑？"

"比那简单。"程淮晃了晃手机，"你们实习生转发会议纪要时忘了加密。"他顿了顿，"顺便说，我很欣赏你加的那个附录D，关于用户情感投入曲线的分析。"

电梯突然一震，接着猛地停住。灯光闪烁两下后熄灭，应急灯投下诡异的绿光。苏瑾的包掉在地上，口红滚到程淮脚边。

"别紧张。"程淮按下紧急呼叫按钮，"现代电梯有六套制动系统，比华尔街的交易系统可靠多了。"

对讲机里传来保安的声音："双电路故障，维修需要至少三十分钟。"

苏瑾深吸一口气。密闭空间，30分钟，和这个看穿她报告删改的男人。她打开手机电筒，光柱照出程淮额角的汗珠——它们在绿光下像某种荧光液体。

"你怕黑？"话一出口苏瑾就后悔了，这太不专业。

程淮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我害怕的是..."电梯又是一震，他膝盖一软，单手撑住墙壁，"...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苏瑾注意到他呼吸变得急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想起风险评估表上那个被咖啡污渍模糊的标注：创始人潜在心理健康问题？

"西年前。"程淮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八度，"我妹妹在电梯事故后失踪了。不是这种故障，是..."他做了个坍塌的手势，"整栋楼。"

苏瑾的拇指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这是重大信息披露，可能影响投资决策。但她此刻想的却是咖啡馆雨夜，程淮素描本上那个眼熟的机器人造型。

"所以'记忆迷宫'里的重建场景..."

"是根据她最后定位设计的。"程淮滑坐在地上，像素怪兽在黑暗中扭曲变形，"我们没找到...完整证据。"

苏瑾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盒。"氯硝西泮。"见程淮挑眉，她补充道，"恐慌发作时用的。不是建议你现在服用，只是...展示一下诚意。"

程淮笑了，虎牙在绿光下像某种小型食肉动物的獠牙："苏总监在分享弱点？这算内幕交易吗？"

"算密闭空间求生策略。"苏瑾打开健康APP，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数据显示，共同困境中交换秘密能降低敌意63%。"

"你连这个都统计？"程淮凑过来看她的手机，薄荷烟味突然变得清晰，"老天，你所有APP都按颜色分类？"

苏瑾迅速锁屏，但程淮己经看到那个标注"咖啡债"的日历提醒。"十一月二十三日，"他轻声说，"那天是我们第一个游戏上线五周年。"

"也是象限科技B轮融资截止日。"苏瑾不假思索地回应，随即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对日期的过度关注。

应急灯忽明忽暗。程淮的瞳孔在光线变化中扩大又收缩："知道为什么选那天路演吗？"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张被塑封的老照片，"我妹妹设计的原始角色，生日是11月23日。"

照片上是一个穿恐龙连体衣的小女孩，站在两个蛋糕前。苏瑾的指尖在塑封上停留了一秒——那个恐龙造型与她童年最喜欢的玩偶惊人地相似。

"你相信巧合吗？"程淮突然问。

"我只相信概率。"苏瑾打开手机录音，"介意正式记录一下关于令妹的情况吗？这对风险评估..."

程淮按住她的手机："现在不行。"他的手掌很烫，盖住苏瑾冰凉的手指，"但给你看样东西。"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银色U盘，插进自己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未发布的游戏界面，标题是《记忆修补匠》。"测试版，"程淮的声音带着某种紧绷的希望，"用到了那些有'道德风险'的算法。"

苏瑾看着角色在虚拟迷宫中穿行，背景音乐里隐约有儿童笑声。某个转角处，墙上挂着一幅画——恐龙和两个蛋糕。

"我需要这个项目成功，苏瑾。"程淮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不只是为了融资。"

电梯突然震动，灯光大亮。苏瑾这才发现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数清程淮睫毛——左眼112根，右眼...她猛地向后靠去，后脑勺撞上镜子。

"电梯恢复正常。"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

程淮迅速站起来，把U盘塞进苏瑾手中："玩到第三关会有惊喜。"他的领带还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锁骨上一道细疤。

苏瑾将U盘放进衬衫口袋，心跳声大得担心被电梯监控捕捉。"这不符合程序..."她的职业操守正在和某种更原始的好奇心拔河。

"人生不像你的APP可以分类归档。"电梯门打开前，程淮最后说，"有时候最有价值的数据，恰恰藏在程序之外。"

走廊灯光倾泻而入。苏瑾眨眨眼，看到程淮的同事们在等候区张望。眼镜青年举着平板冲过来："程总！原型机又出问题了！"

程淮重新系好领带，那个脆弱的表情像被关掉的应急灯一样消失了。"来了。"他迈出电梯，又回头对苏瑾做了个喝咖啡的手势，"别忘了我们的债务关系。"

苏瑾独自站在恢复正常的电梯里。U盘在她口袋里发烫，重得像整个未披露的真相。她打开健康APP，新增一条自定义记录：密闭空间暴露时长——30分钟。心率波动范围：72-118bpm。

原因栏她犹豫许久，最终输入：职业风险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