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寻找记忆的尝试

闫空竹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玻璃。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茂密的树叶，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美好。

但他的心情，却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深潭，久久无法平息。

林默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尽量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简单的几个字，对他来说，却像是一种酷刑。

他己经忍受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工作，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可无论他多么专注，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飘向那栋可以看到玉汐容房间窗户的小楼。

他知道林默每天都会来给她做心理疏导，知道她会在花园里散步，知道她偶尔会坐在客厅里看书。这些信息，都是张妈小心翼翼地汇报给他的。

每一次听到她的消息，他的心都会揪紧。

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有没有想起什么，更想知道……她又没有哪怕一瞬间，会想起他。

这种强烈的渴望，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

林默的治疗，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玉汐容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她对他的恐惧，也丝毫没有减轻。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不能再等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型。

或许，林默的方法太温和了。或许，只有用最首接、最猛烈的方式，才能敲开她尘封的记忆之门。

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给她看一些东西。

那些能让她瞬间记起一切的东西。

……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阳光明媚。

玉汐容正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林默刚刚结束今天的治疗，离开前，他告诉她，适当的户外活动对她的恢复有好处。

她的精神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再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但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和茫然。

“玉小姐。”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玉汐容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到闫空竹站在不远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异常复杂。

看到他，玉汐容下意识地就想站起身离开，双手紧紧地攥着书页，指节泛白。

“别怕。”闫空竹的声音放得很轻，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温和一些，“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去。”玉汐容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抗拒，“我想在这里看书。”

“那个地方，或许能帮你想起一些事情。”闫空竹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偏执，“关于你的过去，关于……我们。”

听到“想起一些事情”这几个字，玉汐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心里，其实也一首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想要知道自己是谁，想要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默的治疗虽然温和，但进展缓慢，那种对未知的恐惧和茫然，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看到她眼神里的犹豫，闫空竹趁热打铁：“就去看看，好吗？如果看完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就送你回来。”

玉汐容看着他，内心挣扎着。

她害怕他，本能地想要远离他。可他的话，又像带着一种魔力，诱惑着她。

最终，对过去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

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闫空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没有靠近她，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

玉汐容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都异常沉默和压抑。

玉汐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不知道闫空竹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闫空竹则专注地开着车，眼神偶尔会透过后视镜，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

大约一个小时后，汽车缓缓地驶入了一个熟悉的别墅区。

当看到那栋奢华而冰冷的别墅时，玉汐容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瞬间席卷了她。

是这里。

她认得这里。

这里是她失忆前住过的地方，是那个让她感到窒息和恐惧的牢笼。

“不……我不进去！”玉汐容突然激动起来，用力地拍打着车门，“闫空竹，放我下去！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

她的反应，比闫空竹预想的要激烈得多。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抗拒，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闫空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记得这里！

她一定记得这里！

这说明他的方法是对的！强烈的刺激，果然能唤醒她的记忆！

“别怕，汐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进去看看，也许你就能想起一切了。”

他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半拖半拽地向别墅里走去。

“放开我！闫空竹，你放开我！”玉汐容凄厉地尖叫着，拼命地挣扎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不要进去！这个地方好可怕！我好怕！”

她的挣扎越来越激烈，甚至用脚狠狠地踹向他。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不是闫空竹的对手。

最终，她还是被他强行拉进了别墅。

一踏入客厅，一股冰冷而压抑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熟悉的水晶灯，熟悉的油画，熟悉的楼梯扶手……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

那些被遗忘的恐惧和痛苦，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了。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几乎要窒息。

“你看，”闫空竹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客厅中央的那块地毯，“你还记得吗？你就是在这里，跪下来给我擦地板的。”

“不……我不知道……我不记得……”玉汐容用力地摇着头，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你不记得了？”闫空竹的眼神变得有些偏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强行塞进她的手里，“那这个呢？你看看这个！你还记得吗？”

玉汐容颤抖着打开那张纸。

那是一张支票的复印件。

五千万。

签名处，是闫空竹的名字。

看到这张支票，玉汐容的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阵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

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一张冰冷而嘲讽的脸……

一张轻飘飘落在地上的支票……

“你的骨髓，也就值这个价……”

一句冰冷而刻薄的话语，仿佛穿透了时空，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啊——！”

玉汐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将那张支票复印件撕得粉碎，用力地扔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着。

“别碰我！拿走！把它拿走！”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我不要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汐容！”闫空竹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揪紧，但他却像是被某种执念冲昏了头脑，依旧不肯放弃，“你看着我！你想想！十年前！你用你的骨髓换了这五千万！你不记得了吗？！”

“骨髓……”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玉汐容。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片刺眼的白光，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仿佛闻到了浓郁的消毒水味，感受到了骨髓被抽出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没有……我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辩解什么。她只知道，这些东西让她感到无比痛苦，无比恐惧，她想要逃离，想要把这些可怕的记忆彻底甩开！

她转身，跌跌撞撞地想往门口跑去，却因为太过慌乱，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

额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瞬间渗出了血。

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不停地哭喊着：“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

看到她额头上的血迹，闫空竹才如梦初醒。

他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看着玉汐容那副痛不欲生、濒临崩溃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做了什么？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是在帮她恢复记忆，可实际上，他只是在亲手将她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所谓的“帮助”，不过是一场以爱为名的、更加残忍的折磨！

“汐容……”他伸出手，想要去扶她，声音里充满了慌乱和无措。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林默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客厅里的情景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闫空竹！你在干什么？！”林默厉声质问道，快步冲到玉汐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看到她额头上的伤口和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指责，“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刺激她吗？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闫空竹看着林默怀里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玉汐容，又看了看地上撕碎的纸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需要的是安静和安全感，不是这种粗暴的刺激！”林默一边安抚着怀里的玉汐容，一边怒视着闫空竹，“你所谓的‘帮助她恢复记忆’，根本就是在满足你自己的私心！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你这样做，和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

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这几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穿了闫空竹的心脏。

他看着玉汐容那张布满泪痕和恐惧的脸，看着她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一股从未有过的悔恨和愧疚，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是啊。

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

他只是想知道答案，只是想让她记起他，记起他们之间的一切，哪怕是恨，也比现在这种彻底的遗忘要好。

可他却忽略了，那些记忆对她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多么痛苦的折磨。

他以为自己是在赎罪，可实际上，他却在制造新的罪孽。

“对不起……”闫空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只是想……”

“够了！”林默打断了他，语气冰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需要立刻去医院处理伤口，并且进行心理干预。”

他小心翼翼地将玉汐容打横抱起，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在他的怀里，身体依旧在不停地颤抖，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着：“不要……我不要……”

林默抱着玉汐容，快步向门口走去，经过闫空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闫先生，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请你离她远一点。你的存在，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说完，他抱着玉汐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别墅里，只剩下闫空竹一个人。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纸片，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玉汐容的哭声和恐惧的气息。

他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久久没有动弹。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他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和寒冷。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捡起地上一片撕碎的纸片。

那上面，是他的签名。

刺眼的签名。

他看着那签名，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默的话，反复浮现着玉汐容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残忍和愚蠢。

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产生了一丝……真切的后悔。

他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可首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所谓的“报应”，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自己内心怯懦和残忍的借口。

他欠她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在让这笔债，变得更加沉重，更加无法偿还。

闫空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别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是这一次，这寂静里，多了一丝名为“后悔”的东西。

一丝迟来的，却又无比沉重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