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门选秀

暮春时节，京城的柳絮飘得如同细雪，沾在选秀女们华美的头饰与披风上，却无人有闲情去拂拭。顺贞门外，百余名秀女按家世门第排成数列，珠翠环绕，衣香鬓影，唯独角落处一位素衣女子显得格格不入。

姜若蘅垂着眼，指尖轻轻攥着腰间那枚褪色的玉佩。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此刻却冰得像块石头。她本是江南寒门之女，父亲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却因被卷入一桩科场舞弊案而锒铛入狱。为了救父，她不得不听从族人安排，顶替了罪臣之女的身份，来到这吃人的紫禁城。

“下一位，江南姜氏若蘅。”

尖利的太监嗓音划破了寂静。姜若蘅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不疾不徐地走进太和殿。殿内光线昏暗，正中宝座上坐着的年轻帝王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睛。两侧分列着后宫妃嫔，为首的皇后凤冠霞帔，端庄威严，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首首落在她身上。

“抬起头来。”皇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姜若蘅依言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众人。她没有像其他秀女那样露出羞怯或紧张的神色，只是微微屈膝行礼：“臣女姜氏若蘅，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哦？”皇帝萧衍似乎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朕看你面生得很，是何家世啊？”

这问题如同惊雷，姜若蘅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镇定：“回陛下，臣女家父只是江南一介寒儒，无甚家世可言。”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皇后身边的慧贵妃苏映雪掩唇轻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哦？原来是个寒门出身的，也敢来参加选秀？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吧？”

姜若蘅抬眼看向慧贵妃，只见她一身华贵的粉色宫装，容颜娇媚，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姜若蘅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谨：“回慧贵妃娘娘，选秀乃为国选妃，为陛下择贤，臣女虽出身寒门，却也有一颗侍奉陛下、报效皇家之心。”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带着一股清冽的风骨，让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皇帝萧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眼前的女子没有精致的妆容，身上的衣裙也是最普通的素色，却偏偏有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像一朵在寒风中悄然绽放的梅花。

“好一个‘侍奉陛下、报效皇家之心’。”萧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看看。”

姜若蘅依言抬头，目光与皇帝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看到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丝悲凉。她知道，从踏入这宫门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不再属于自己。

皇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很快掩饰过去，柔声道：“陛下，这女子虽有几分姿色，却太过素净，怕是不懂规矩，难以侍奉陛下。”

“皇后此言差矣。”萧衍摆摆手，“朕看她甚好，眉宇间有股清气，不像那些庸脂俗粉。就封为常在吧，入景仁宫偏殿。”

“谢陛下隆恩！”姜若蘅心中一松，连忙跪地谢恩。虽然只是个末等的常在，但总算在这深宫中谋得了一个安身之处，也为救父多了一丝希望。

走出太和殿，阳光刺眼。姜若蘅抬手遮住眼睛，却看到慧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匕首。她心中明白，这深宫的日子，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姜常在，请随奴婢来，奴婢带您去景仁宫。”一个面带和善的老宫女走了过来，正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

姜若蘅点点头，跟着老宫女往景仁宫走去。一路上，她默默记下宫中的路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知道，在这深宫中，处处都是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姜常在，您看这景仁宫，可是咱们宫里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呢。”老宫女笑着说道，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不过啊，这偏殿嘛，条件就差了点，您可别嫌弃。”

姜若蘅淡淡一笑：“有劳姑姑费心了，臣女能有个安身之处己是万幸，岂敢嫌弃。”

老宫女见她态度恭顺，不再多说，领着她到了偏殿门口便离开了。姜若蘅推开门，只见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墙角甚至还结着蛛网。

“小姐，这……这也太简陋了吧？”跟在她身后的侍女阿桃忍不住惊呼出声。

姜若蘅却显得很平静，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面那一方小小的天井：“阿桃，记住，在这宫里，越不起眼的地方，或许越安全。”

阿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姜若蘅转过身，看着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记住，谨言慎行，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我们的命，可都攥在自己手里。”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阿桃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姜若蘅走到桌边坐下，从包袱里拿出那枚褪色的玉佩，轻轻着。父亲，女儿己经入宫了，您一定要等我，女儿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天井里的一方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姜若蘅知道，这深宫的第一个夜晚，将会是漫长而难熬的。但她没有丝毫畏惧，因为她知道，她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