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断头之日（二）

声音穿透进来。模糊，扭曲，似隔厚稠液体。然后猛地拔高，尖锐无比，充满非人恐怖疯狂，首刺意识！

“啊——！！！啊——！！！”

女人尖叫。声带撕裂、理智崩断的、野兽般的嚎叫！浸透最深层的恐惧绝望！

伴随嚎叫，另一个更近、嘈杂的、金属摩擦撞击噪音。

哐当！哐啷！哗啦！

东西掀翻、打碎。金属扭曲呻吟，玻璃爆裂脆响，重物砸地闷响。

混乱声浪中，意识捕捉到“边界”外信息碎片。

风。

微弱气流拂过“壁垒”表面，带来清晰触感——粗糙编织物纹理？

编织物？

气味？

浓烈、新鲜、带着泥土腥草木汁液的气息，混杂油腻、工业金属冰冷铁锈味？

铁锈？编织物？震动？撞击？女人嚎叫？金属扭曲？

碎片信息如冰冷电流，击穿意识节点！

车筐！

画面、概念，闪电劈开黑暗！

自行车车筐！粗铁丝编织、带弧度的篮子！

每一次震动，是自行车颠簸！每一次撞击，是“我”在车筐里随颠簸撞铁丝筐壁！

“我”的头颅！在自行车车筐里！随车行进，一下下撞铁丝筐壁！

噗…噗…噗…噗…

沉闷撞击声，此刻清晰如擂鼓，每一次重敲意识核心！

“啊——！！！头！头啊！啊啊啊——！！！”

女人尖叫再拔高，刺破混乱背景。自行车失控倾倒巨大噪音——金属砸地、零件飞溅、链条空转哗啦声！

“咚！”

更沉重闷实撞击感。整个“车筐世界”猛歪，彻底静止。撞击消失，颠簸消失。

“我”被甩出！

意识清晰“感知”短暂剧烈翻滚。冰冷粗糙柏油路面取代铁丝筐壁触感，狠狠刮擦。然后，猛地一陷！

完全不同、柔软、潮湿、带浓重腐殖质气息触感，瞬间包裹“我”下半部分。泥土凉意渗透。另一半暴露灼热空气里。

绿化带！

“我”被甩飞，落进路边绿化带！一半埋松软微凉泥土腐败落叶中，一半暴露正午毒辣阳光下。

视界，依然黑暗。

其他感官，却在落定一刻，放大无数倍，清晰得发疯。

阳光炙烤暴露在外的头皮脸颊皮肤，带来灼烧刺痛。泥土湿冷腐败树叶酸腐气息，从下方丝丝渗入。空气中浓烈汽油味、橡胶摩擦焦糊味、血腥味…还有…高温金属瞬间灼烤的焦臭气？

近在咫尺，女人嚎叫持续，变调，从尖锐嘶喊变野兽受伤般呜咽抽泣，夹杂语无伦次破碎词语：

“头…头…筐里…筐里…啊…啊…眼睛…眼睛在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啊…”

更远处，声音如潮水涌来，淹没黑暗死亡角落：

“撞人啦！撞死人啦——！！”

“天啊！那…那是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车筐！那个女的！她车筐里…我的妈呀！！”

“快报警！打120啊！！”

“老刘！老刘你没事吧？能动吗？！”

“我的货！我的货散了！齿轮！少了一个！锋利的那个！找！快找！！”

“别过去！那边…那边绿化带…有…有东西…”

脚步声杂乱如鼓点。有人惊恐后退，有人试图靠近。尖锐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空气。救护车声加入，两种凄厉鸣叫交织，似死神镰刀摩擦。

混乱声浪中，一个粗哑、带浓重哭腔男声猛地炸响，盖过所有噪音，充满绝望崩溃：

“不怪我啊——！是那个老头！那个老头他妈的突然从路边窜出来！我刹不住！我刹不住车啊——！！！”

声音如重锤，砸黑暗意识上。

卡车司机。

刹车…

老人…

窜出来…

碎片信息，如冰冷拼图，在黑暗里缓慢痛苦组合。卡车刹车声…老人扑倒身影…致命旋转冰冷金属寒光…

齿轮！

词汇如烙印浮现。冰冷，沉重，边缘锋利，带机油铁锈气息。

是它。

飞出的齿轮。

削掉我的头颅。

“呜…呜…眼睛…还在动…别看我…求求你…别看我…”

倒在自行车旁的女人呜咽，断断续续，如梦呓濒死哀鸣，飘进绿化带。

眼睛？

我的眼睛…还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