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儿送药，死线惊心

灵兽园禁闭室，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嵌入山壁的厚重铁笼。三面是冰冷的、刻着粗浅符文的岩石，正面则是手臂粗细的玄铁栅栏，缝隙狭窄得连只老鼠都钻不出去。铁笼内狭窄逼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陈年污垢和某种野兽腥臊的刺鼻气味。地面潮湿，铺着薄薄一层散发着霉味的干草。

哐当！

沉重的铁门被粗暴地关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老实待着！等赵执事发落！”门外护卫冰冷的声音传来，随即是锁链缠绕、铁锁落下的“咔嚓”声。脚步声远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铁栅栏外昏暗通道里摇曳的、如同鬼火般的油灯光芒。

张伟被推进来时踉跄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石墙壁上，震得他气血翻腾。双臂被护卫铁钳般的大手捏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潮湿的草堆上，大口喘息，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血和识海中因赵铁山威压而加剧的刺痛。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醉心草…投毒…”张伟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次失控的微操试验，竟被扣上如此重罪！赵铁山那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管事落井下石的嘴脸，让他心头的戾气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闭上眼，强忍着立刻开启视野探查禁闭室逃脱可能性的冲动。赵铁山是筑基修士，这禁闭室的铁栅栏上刻着符文，明显有禁锢灵力的效果。以他现在练气三层的修为，强行冲撞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外面必然有守卫。贸然行动，只会坐实罪名，死得更快。

必须冷静！

张伟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他开始运转“龟息守神”法门，试图借助这粗陋的养神术平复心绪，同时恢复被威压冲击的识海。然而，禁闭室内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空气中弥漫的污浊气息更是让吐纳变得异常艰难。效果微乎其微，识海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着。

时间在死寂和潮湿的阴冷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饥饿感和脱水带来的虚弱感开始侵蚀张伟的身体。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养神，保存着每一分体力。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小猫般的脚步声，从铁栅栏外的通道尽头传来。

张伟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过去。

昏黄的油灯光线下，一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紧贴着通道冰冷的岩壁，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小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大的、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是玉儿！

张伟的心猛地一紧！她怎么来了？！这里可是灵兽园的禁闭室！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玉儿显然也害怕到了极点，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挪到铁栅栏前，隔着粗壮的铁条，看到里面张伟的身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水汽，带着浓重的担忧和恐惧。

“张…张师兄…”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无人，才颤抖着将怀里的油纸包从栅栏缝隙里使劲塞了进来。

“快…快拿着…”玉儿的声音急促而微弱，“我…我偷偷拿的…干净的饼子和水…还有…还有这个…”她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粗糙的陶瓶，也塞了进来。

张伟连忙起身，接过那还带着玉儿体温的油纸包和陶瓶。油纸包里是两块干净的灵谷饼，虽然依旧干硬，却比膳堂发的那种好了不知多少。陶瓶里装着清水。

“玉儿！你疯了！”张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焦急和后怕，“这里是什么地方？被抓住你就完了！快走！”

“我…我担心你…”玉儿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声音哽咽，“他们说…说你投毒…要重罚…我…我怕…”她的小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张师兄…你…你不会有事吧？”

看着玉儿脸上滚落的泪珠和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张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在这冰冷残酷的天宗，在这绝望的禁闭室，只有这个同样身处底层、瘦弱不堪的女孩，还记得他，还冒着天大的风险给他送来食物和水。

“我没事。”张伟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别担心，清者自清。你快走，这里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再来！”

“嗯…嗯…”玉儿用力地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张伟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咬着嘴唇，一步三回头地、贴着岩壁，飞快地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张伟紧握着手中的油纸包和陶瓶，感受着那残留的微弱体温，仿佛握住了黑暗中唯一的一点火星。他靠着铁栅栏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掰下一小块饼子，就着清水，慢慢地、珍惜地咀嚼着。

干硬的饼子混着清水，滑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久违的慰藉。这不仅仅是食物，更是玉儿用她微小的力量传递过来的、沉甸甸的心意。

吃完饼子，喝了点水，身体的虚弱感稍稍缓解。张伟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陶瓶上。他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带着微弱清凉气息的药味弥漫开来。瓶子里装着半瓶淡绿色的粘稠药膏。

“金疮药？”张伟微微一怔。玉儿连这个都给他准备了？她哪来的灵石买药？想到她平日里省吃俭用、怯懦躲闪的样子，张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药，恐怕是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西。

他默默地将药膏涂在双臂被护卫捏得青紫淤血的地方。清凉的药力渗入皮肤，火辣辣的痛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张伟靠在铁栅栏上，闭上眼睛，准备继续运转龟息法门恢复精神。

然而，就在他心神刚刚沉静的瞬间——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死亡气息的警兆，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尖刺，毫无征兆地、狠狠刺穿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暖意！

嗡！

因果之眼不受控制地、在巨大的警兆刺激下骤然开启！

视野瞬间被点亮！

这一次，目标不是他自己，而是刚刚消失在通道尽头的那道瘦小身影——玉儿！

在张伟的视野中，玉儿身上缠绕着许多细密的因果线。大部分是灰白色，代表着她卑微的身份、杂役的生活、微弱的灵力。其中几根带着淡淡的粉色，连接着膳堂的方向，似乎代表着某种微弱的期盼或温暖。但此刻，一根极其刺目、如同污血般暗红色的、散发着浓烈“恶念”、“占有”和“死亡”气息的粗壮因果线，正死死地缠绕在她的脖颈上！

这根污血死线的另一端，赫然连接着——灵兽园深处，某个散发着强大、混乱且充满暴戾气息的方位！那气息张伟并不陌生，正是之前赵铁山爆发筑基威压时隐约感知到的、灵兽园深处更强大灵兽的所在！隐约间，张伟甚至“看”到了那根污血死线末端缠绕的破碎画面：阴暗的密室！扭曲的符文！玉儿惊恐绝望的小脸！还有…一头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赤红目光的狰狞兽影！

死劫！

针对玉儿的、源自灵兽园深处的、极其凶险的死劫！

时间…就在不久之后！

避无可避！

“不——！”张伟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瞬间爆发！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成针尖大小！口鼻间温热的液体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

玉儿！那个在他濒死时递给他半块饼子的女孩！那个唯一给予他微弱暖意、此刻又冒险给他送药送食的人！她竟然身负如此恐怖的死劫！而且这死劫的源头，就在这该死的灵兽园深处！

是因为给自己送东西被发现了？还是因为…她特殊的炉鼎体质终于引来了觊觎？赵铁山？还是灵兽园里隐藏着更邪恶的东西？！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死亡预兆带来的灵魂战栗，让张伟的识海再次翻江倒海！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剧痛席卷而来！但他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挺住，没有像上次窥视冷月死劫那样昏死过去！他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锁定着玉儿身上那根污血死线！

不能让她死！绝不允许！

救她！必须救她！

张伟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玉儿刚刚离开，死劫的“因”己经种下，源头在灵兽园深处！他此刻身陷囹圄，自身难保，根本无法首接干预！唯一的希望，在于制造一个足够大的“意外”，一个能瞬间引爆灵兽园内部矛盾、转移所有注意力、甚至首接破坏那死劫源头的“意外”！

他的目光穿透厚重的岩石和铁栅栏，投向灵兽园深处那污血死线连接的方位。同时，因果视野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疯狂扫视着整个灵兽园范围内所有可能利用的因果线！

无数线条在视野中浮现、纠缠：代表强大灵兽的炽热粗线，代表阵法运转的稳定光流，代表巡逻护卫的行动轨迹，代表饲料投放的节点……信息洪流再次冲击！头痛欲裂！张伟的七窍都开始渗出细密的血丝！但他强行支撑着！

目光掠过园内深处几头气息格外暴戾、彼此领地意识极强的凶悍灵兽（比如“赤瞳火狼”和“铁甲犀”）之间紧绷的因果线；掠过负责喂养这些凶兽的、战战兢兢的杂役弟子身上代表“恐惧”的灰线；掠过兽栏附近几处堆积着易燃干燥草料的角落；最后，死死锁定在灵兽园核心区域——那座矗立着的、由坚固青石垒砌、负责镇压和疏导整个兽园狂暴灵气的“镇灵塔”上！

镇灵塔！整个灵兽园的核心枢纽！它稳定着兽园灵气，也压制着深处那些强大灵兽的凶性！它本身坚固无比，有阵法守护。但它塔身周围，连接着无数条代表“灵气疏导”的明亮光线！这些光线如同血管，连接着兽园各个区域！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张伟布满血丝的眼中瞬间成型！

目标：制造一场由凶兽争斗引发的、失控的灵力暴动，最终意外波及镇灵塔的灵气疏导节点！只要引起镇灵塔瞬间的、小范围的灵力紊乱反冲，就足以在兽园深处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足以惊动所有高层！足以暂时掩盖玉儿的踪迹！甚至…可能首接破坏那污血死线的源头！

但操作难度极大！需要极其精密的连锁引导！

张伟的精神力如同被压榨到极限的弓弦，瞬间绷紧！意念之手以前所未有的数量和精准度同时探出！

第一步：目标锁定在负责投喂“赤瞳火狼”的杂役弟子身上！意念极其轻微地“拨动”他脚下一条代表“绊倒”的灰线，同时“放大”他手中提着的、装着新鲜血食的木桶上，一根代表“桶底老旧”的因果线！

现实：正小心翼翼走向赤瞳火狼兽栏的杂役弟子，脚下毫无征兆地一滑！手中沉重的木桶脱手飞出！桶底本就老旧的木板在撞击地面的瞬间裂开！腥气扑鼻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兽肉内脏，天女散花般泼洒出来！不偏不倚，正好溅到了隔壁铁甲犀兽栏的边缘！

“吼——！”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刺激了嗅觉灵敏的赤瞳火狼！它发出兴奋而暴戾的咆哮！而领地意识极强的铁甲犀，看到自己地盘边缘被泼洒了火狼的食物气息，顿时感到被严重挑衅！

第二步：张伟的意念同时锁定两头凶兽！对着它们之间那根代表“领地冲突”的、早己绷紧的猩红因果线，极其短暂地、如同拨动琴弦般，轻轻一“弹”！

“嗷——！！！”

铁甲犀暴怒！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粗壮的前蹄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在分隔两个兽栏的、加持了阵法的厚重石墙上！

轰隆！！

石墙剧烈震动！虽然阵法闪烁，并未破裂，但这巨大的动静和挑衅，彻底点燃了赤瞳火狼的凶性！

第三步：张伟的意念如同最冷静的刺客，瞬间锁定镇灵塔塔基附近，一条连接着兽园深处狂暴灵气源的、相对脆弱的灵气疏导光线！同时，另一股意念缠绕上铁甲犀踏墙时爆发出的、混杂着狂暴土系灵力的冲击波！

意念微操！幅度极小！却精准致命！

将那冲击波中一丝逸散的、代表着“震荡”属性的能量，极其巧妙地“引导”着，如同最精准的导火索，无声无息地撞向那条脆弱的灵气疏导光线！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异响！

那条脆弱的灵气疏导光线，在狂暴“震荡”能量的冲击下，瞬间扭曲、断裂！

嗡——！！！

整个镇灵塔猛地一震！塔身光芒狂闪！如同一个巨人被打乱了呼吸！一股紊乱、狂暴、失去了疏导方向的灵气乱流，如同脱缰的野马，顺着断裂的光线节点，朝着兽园深处某个方向——正是污血死线源头所在的方位——轰然反冲而去！

轰隆隆——！！！

仿佛平地惊雷！灵兽园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数头强大灵兽痛苦而暴怒的咆哮！狂暴的灵气乱流瞬间席卷了那片区域！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怎么回事？！”

“镇灵塔！镇灵塔出问题了？！”

“深处！深处有灵兽暴动了！”

“快！拉响警报！所有护卫集合！通知赵执事！通知长老！”

……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划破灵兽园的宁静！整个兽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彻底炸开了锅！惊慌的呼喊声、灵兽的咆哮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疯狂涌向深处！

禁闭室外，原本死寂的通道也瞬间被喧嚣淹没！守卫的脚步声急促远去，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惊动！

张伟背靠着冰冷的铁栅栏，缓缓滑坐在地。他脸色惨白如纸，七窍都渗出细细的血线，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透支而剧烈颤抖，识海如同被彻底撕裂，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但他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死死盯着通道尽头——玉儿离去的方向。

污血死线…那根缠绕在玉儿脖颈上的污血死线…在镇灵塔紊乱、深处暴动引发的巨大混乱因果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岩浆的冰线，剧烈地扭曲、震颤着！其末端连接兽园深处的部分，在狂暴灵气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不清！虽然并未彻底断裂，但那份“必死无疑”的锁定感和迫近感，被硬生生冲散、延迟了！

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

成了…

张伟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软软地倒在潮湿的草堆上，失去了意识。只有嘴角，残留着一丝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袖中紧贴着手腕的锈铁片，在张伟昏迷后，悄然散发出一层极其微弱、却前所未有的凝实灰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仿佛在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因巨大混乱和因果扰动而逸散的、某种无形的能量。铁片粗糙的表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锈迹，在灰芒的流转下，悄然剥落了一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