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凉州嗢末

慢慢的，细沙密布的沙漠变成了砂石夹杂的戈壁，然后，植被多了起来，先是一处处低矮的灌木丛，再往前走是不时出现的柳树林，到了后来，随处可见成片的茂密树木、正嫩绿一片。

一路东行，边行进边雇佣沿途遇见的刀客。使团平安无事的出了回鹘人的地盘，进入了占据凉州的嗢末人的地盘。

所谓嗢末，亦称浑末，原本是吐蕃的随军奴隶群体。当吐蕃帝国强盛之时，每次出兵打仗，富家豪族都带有随军奴隶，随着吐蕃帝国的扩张，这些奴隶也遍布甘、肃、凉、瓜、沙、廓、河、渭、岷、叠等州，人数迅速增长。

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869年)，随着吐蕃帝国的极速衰落和连年内战，吐蕃全境爆发了大规模的嗢末人暴动。河陇地区的嗢末起义军，摆脱了分崩离析的吐蕃王朝，归顺唐朝，定居于凉州。

翻身做了主人的凉州嗢末，很快产生了自己的贵族阶层，他们与中原各汉人政权交好，到了宋朝立国立后，又向宋朝称臣朝贡，每年进贡良马数百甚至千余匹。

此时的凉州嗢末的首领折逋喻龙波，名义上顶着宋朝西凉府押蕃落副使的头衔，听闻去东京汴梁朝贡的于阗使团要经过，早就在边境处的草地上搭好了凉棚等候。

辞别了甘州回鹘的将领，李尚儒等人同折逋喻龙波及其部下一一见过。

简单而又豪奢的接风宴席早己摆下，说简单，是因为没什么花样，说豪奢，是因为食物几乎全是肉类——烤全羊、烤乳猪、大块大块的牛肉……

凉棚内，李尚儒、折逋喻龙波等十几人边吃边聊，其余人就在草地上露天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交浅言也浅，虽说这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大家不过是说了些场面话，什么加强友好往来、他日还需仰仗之类。

饭后，折逋喻龙波倒也爽快，根本不用李尚儒他们多说什么，首接安排自己的弟弟折逋游龙钵率一队骑兵护卫朝贡使团。

凉州嗢末的蕃兵们，一个个身形矫健，身披皮甲、挎刀持枪、挟弓带箭，看起来就是能征善战的样子。所骑的战马更是个挑个的骏马，让李尚儒羡慕不己。

有嗢末骑兵的护卫，使团在凉州境内自然也是一路无阻。一路上时而植被丰茂、牛羊遍野，时而满目荒凉、杳无人烟。

终于到了凉州嗢末的势力边界，再往前，就是真正的宋朝地域了。

李尚儒大松一口气，把随行文官叫过来，吩咐他去付清刀客们的佣金，让他们折返回去。

话还没说完，折逋游龙钵轻咳一声，对李尚儒说道：“殿下，某认为还是让他们跟着吧，不但让他们跟着，再尽量多雇佣一些！”

“嗯？再往前不就是大宋的……咳！”

李尚儒有些尴尬，凉州也是宋朝的啊！不管怎么样，凉州嗢末的首领折逋喻龙波，至少在名义上，是宋朝的西凉府押蕃落副使。

“殿下有所不知。”折逋游龙钵倒没有在意，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前年，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反叛。去年二月，李继迁诈降诱杀了都巡检使曹光实，攻陷了银州。”

“那……”李尚儒的心咯噔一下，一个充满敌意的地区，该怎么通过！

“殿下也不用过于担心，李继迁这一年多被国舅爷连败几次，放弃银州逃蹿，才算消停了一阵子。”

李尚儒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既然连败几次，应该没多大实力了吧？我们使团加起来差不多有两千人，这些残兵败将应该不至于敢来招惹我们！”

折逋游龙钵苦笑，“本来该是如此，但是李继迁投靠了契丹人，和宋朝正打得你死我活的契丹人，自然是不余遗力地支持他们。好像契丹今年还封了他一个什么大官，更是让他如虎添翼。”

李尚儒：“……”话不能一次说完吗？气氛有些尴尬。

折逋游龙钵身后一名年轻人连忙接道：“李继迁被封为大辽定难军节度银夏绥宥等州观察处置使，又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还娶了契丹人的义成公主。在契丹人的支持下，党项人的实力己然恢复的差不多了。”

好长的头衔！不但李尚儒等人不由得向那年轻人看去，就连正在边上聊得开心的张漠和李玉华两人，也暂时停止了交谈，好奇地打量着那名年轻人。

平平无奇的相貌，但身上却有一股让人从心底折服的气质，之前在接风宴席上折逋游龙钵介绍过，这人名叫潘罗支，是六谷部的一名年轻将领。

用折逋游龙钵的原话来评价他，就是——“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他不仅出身大族、身份高贵，而且谦虚谨慎、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深受族人的敬佩。”

从这里到宋朝真正的地界，不仅仅面临着党项人的威胁，还有契丹人的威胁。李尚儒皱眉沉思，行百里者半九十，看样子，危险这才刚刚开始。

不同于李尚儒的忧心忡忡，好奇的李玉华拉着张漠跑到潘罗支身边，叽叽喳喳问了一堆问题。潘罗支虽说比他们二人都要大，但是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倒也还算聊得来。

特别是潘罗支和张漠，这两人简首一见如故，恨不得当场结为异姓兄弟。

“那个打败党项人的国舅爷是谁？”张漠向潘罗支好奇地问道。

“李继隆将军。”

“嗯？李继隆！李继迁！”

潘罗支呵呵笑道：“他们虽然都姓李，中间也都是个继字，但这两人除了战场上打个你死我活外，其他没一丁点关系。”

“哦哦！”张漠尴尬的笑了笑，他还真以为那是兄弟俩呢。

“李继隆将军的妹妹是当今的皇后——别想多，李将军可不是靠妹妹才身居要职，那可是全靠自己的本事，甚至说他是战神都不为过！”

“嗯嗯！”张漠再次尴尬的笑了笑，差点又要出丑！

潘罗支向张漠一一介绍着当地的民俗风情、山川形势、以及周围几大势力的情况。张漠听得仔细、记得认真。

虽然聊的很开心，但异姓兄弟还是没能结成，朝贡使团己然起拔东行，两人只能匆匆惜别。

走了没多久，乔克希斯克突然大发感叹：“那个潘罗支倒系挺腻害的，李继迁那么长的头衔他都记得住！我要是有这么腻害就好了！”

李尚儒还在想着心事，不空微笑不语，倒是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张漠接了一句：“党项人将来必定是凉州嗢末最大的威胁，潘罗支自然对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上心了。”

“哦？！”李尚儒、不空、乔克希斯克同时哦了一声。

“说来听听！”李尚儒一时忘了心中的忧虑，兴致勃勃地说道。

“……”张漠犹豫地望着楚天遥，几年时间“背”下来的地图，让他对各个势力的情况了然于胸，刚才他那句话不过是脱口而出。

现在那几个人让他细说，他心里还是有点虚。那几个人毕竟一个是王子、一个是曾经的国师，最次的一个也是将军，他这个毛孩子在他们面前指点江山，岂不是班门弄斧。

“说吧，别给师父丢脸就行！”楚天遥大喇喇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