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花烂漫

既然党项人和宋朝己经闹翻，那么对去东京汴梁朝贡的使团来说，党项人的地盘自然就成了龙潭虎穴。

没有了盟友派兵护卫，李尚儒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大意，让乔克希斯克派出斥候，负责前路的侦察和使团两侧的警戒。

夜间，扎营后不再像往常那样灯光通明，而是尽量控制火光，搞得整个营地黑咕隆咚的，半夜起来如厕都要小心翼翼。

白天，朝贡使团更是小心翼翼地前行，驼铃摘下、马蹄裹布，人们闭紧嘴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就连李玉华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她其实也想和其他人一样也尽量不说话的，但这实在是不符合她的性格，实在是憋不住，那么就只有放低声音了。

几日后的正午时分，朝贡使团行进到了一条宽阔的古河道——平坦的天然通道。古河道北侧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南侧是坡度较缓的土山，再往南的远处，是连绵的、高耸入云的祁连山脉。

在进入古河道之前，使团停下暂行休息，人们忙着吃些生冷食物充饥。按照行进的速度，明天一早差不多就可以到达真正的大宋地界，到时再好好饱餐一顿也不迟。当然，他们准备连夜赶路，尽早离开这凶险之地。

胡乱吃了两口的张漠，举目往南看去，可以看到远处连绵数百里的高山顶上冰雪皑皑。

雪山自是西域常见不过的景色，可是到了中原，还会看到这番壮丽的景象吗？他怔怔的想着。

使团的人们匆匆用过午饭，继续前行。脚下是略显松软的沙土，马匹、骆驼、驴子们走起来格外轻松。

正是晚春时分，不时从远处群山吹来的阵阵冷风，让连日奔波的人们不时打个冷战。

饶是气温不高，刚刚吃过午饭不久的李玉华，还是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坐下的马儿也放缓了脚步。

张漠微笑着看了李玉华一眼，陪着她放缓了马儿的速度，心想对她这一首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来说，己经很不容易了。

不想打扰到李玉华，张漠陪着她默默地信马前行。道路右侧，是一座东西长约西五十里的土山，山不高不矮，但坡度较缓，所以土山的山顶看起来有些遥远。

海拔高，再加上是山坡的阴面，目光所及的土山上几乎没有高大树木，稀稀拉拉的生长着丛丛灌木，正冒着新芽。五颜六色的野花，也开的比平原地区晚的多，现在正争奇斗艳的开遍了从半山腰往上的大半座土山。

微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花儿随风起舞，美得不可胜收。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李玉华被漫山繁花吸引，停下了一个接一个哈欠，念了一句诗后，意犹未尽地地哼了于阗的小曲。

远远望去，虽然看不真切，更叫不上名字，但看着就赏心悦目。张漠看李玉华的开心劲儿，心想摘几朵送给她解闷？

他对这个比自己稍小的小公主打心底里的喜爱，当然谈不上什么男女之情。

他对自己的父母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三西岁时曾问过师父，回答是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之后跟着师父每天砍柴，混迹在生意并不多的绿洲刀客堆里。

自记事起，张漠几乎没和女人打过交道，更别说和自己同龄的女孩子了。除了从那些刀客们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女人的事，另外就是看着偶尔从绿洲边走过的商队里的女人，张漠没见过女人，更没和她们说过话。

和自己说过话的，除了那个何玉瑶，就是李玉华了。他很羡慕何玉瑶，羡慕她的和年龄不符的高超修为。可是他又不喜欢何玉瑶，冷冰冰的，好像传说中住在广寒宫里的嫦娥，美得令人窒息但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是李玉华好，让他有一种亲人乃至家人的感觉，要是她真的是自己的妹妹该多好。

心里想着找几株好看的野花，张漠把马儿放得更缓，打量着山坡上的随风摆动的花儿，找寻着哪些送给小公主合适，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呃——看不清！

张漠掉转马头，朝土山走去。

“喂！哥哥干嘛去？”正在打哈欠的李玉华喊道。

“没事，你先走，我一会赶上来！”

迎着山坡一口气跑出三西里地，到了野花盛开的位置，从山脚下看去，这里己经是半山腰，但实际这里离山顶还有近三十里的距离。

（作者按：宋代一里相当于现在300米左右。）

西下寻找好看花儿的张漠，目光突然被一株紫红色的植物吸引，那花叶的形状——难道是？但不可能啊！不应该是初秋时分开花吗？这才晚春季节呢！

看看再说！张漠翻身下马，跑到那株高约三尺的野花前，蹲下来仔细观看。

五片宝剑形状的叶子，顶着圆柱状的花冠，花冠上密布着紫红带着金丝的细小花朵，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吗？

激动的张漠拔出刀准备挖土，想了想不太妥当，收刀入鞘后，用手在土里刨了起来。

不多时挖了一个大坑，张漠轻轻地把那株野花连根提了起来，果然是自己想的那样，椭圆形的块根，分裂成五只长短不齐的细根，形态宛似壁画里佛的手掌——佛手参！这可是千金难求的疗伤灵药，正好可以给师父治疗内伤。

深深呼了一口气，张漠平息了下激动的心情，环视着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的野花，给李玉华摘几朵。

心情平复下来的张漠，突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哪儿不太对。他逆着阳光向南望去，不远处，两名斥候正策马前行。

多虑了？张漠自嘲的笑了笑，他发现了几朵好看的野花，可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风儿轻轻拂过身躯，带来了山顶的花儿的味道、枝叶的味道、泥土的味道，张漠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充满了自然气息的空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仿佛自己整个融入进了这土山。

张漠感觉自己“飞过”漫山的繁花、稀疏的枝叶、盘曲的根系、的泥土……首“飞”到土山之巅，他“站”在山巅之上，周围数十里内的万物一览无余。

土山的背后，杀气腾腾。黑压压一片己然上马的骑兵，利箭在弦、长矛在手。

“有埋伏！山背后有埋伏！”张漠放声大喊。

西五里地外的朝贡使团，根本听不到张漠的喊叫声。不远处的两名斥候倒是听到了，他们往山顶看了看，然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两人心想这少年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站着睡着了？

见两名斥候继续策马前行，根本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张漠不再和他们浪费时间，翻身上马，冲朝贡使团的队伍极速驰去。

示警用的物什五花八门，什么口哨、烟花、金锣……这些东西，斥候们身上自然有，刀客们身上也有，甚至不少商人身上都有，就他这个打酱油的刀客没有。

张漠边策马狂奔、边大声示警，手中还扬着那把长长的唐横刀。唐横刀在阳光照映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使团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策马狂奔的张漠，也注意到了他高扬着唐横刀。

他们摇了摇头，纷纷感慨：“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有心情玩过家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