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地不仁（五）

穿过混战在一起的官军和应运雄军后，张漠扯下了头上的红布条，混在败军之中继续往城内奔走。

找准时机拐进一条小巷子，边施展谛听术小心戒备，边往之前与卖酱翁约定好的地点奔去。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是那晚谈话的那进僻静院落，远远的，张漠便感知到卖酱翁在房间内踱来踱去，似是心烦意乱。

“前辈，张漠拜见！”张漠说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卖酱翁安坐在椅子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见浑身是血的张漠进来，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死在乱军之中了？”

“晚辈命大，死不了！”张漠自嘲了一句。

心中却想：你装什么装啊！明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听到我脚步声了，又端坐下来装作无事，唉唉！

“怎么浑身是血，还能继续打吗？”

张漠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别人的血罢了！”

“既然你没事，那就走吧！”

“人头呢？”

“自然是先保证了李顺的安全，再说人头的事。”卖酱翁乜斜了张漠一眼，“放心，己经说好的事，老夫不会反悔。”

张漠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奇怪怎么没有看到之前说好的那颗人头，也没看到卖酱翁身上或房间内有什么可以放人头的器皿，总不会在“大蜀王宫”内现找一个人吧！

“走，进宫救李顺！”

张漠本就是应运雄军的装扮，现在又有卖酱翁带路，两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大蜀王宫”。

刚要进门，几十名侍卫拥上前来，拦住了他们，领头一人大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宫！”

卖酱翁怒道：“连我都不认识了？！”

“自然认得！”领头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中书令和两位枢密使特意交待过，在他们回宫之前，任何人不准进宫，特别是您！”

“这里交给我，你赶快去找李顺！”卖酱翁脸色阴沉，他担心李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给我留下！”领头那人挥舞手中长剑，夹带起一阵啸声，往正准备进宫的张漠身上刺去。

叮！

长剑被卖酱翁震开的同时，张漠闪身冲进了宫门。

“拦住那小子！啊……”

卖酱翁身形如鬼魅般忽东忽西，竟然同时缠住了几十名修为不低的侍卫。

宫门处的侍卫被卖酱翁缠住，张漠在“大蜀王宫”内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什么人阻拦，也没人拦得住。

看来“大蜀”的高手，除了被吴蕴、计词他们带走的绝大多数，剩余的几十人都集中在宫门处了。因为刚刚张漠遇到的几名侍卫，根本不是他一招之敌，修为几乎都是不入品。

依仗着谛听术，张漠很快找到了李顺的藏身处——一座偏殿。

门前几名侍卫发现了疾驰而来的张漠，用颤抖地声音喝问道：“什么……”

话没说完，长刀扫过，人头落地。其余几名侍卫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张漠砍菜切瓜般全部砍翻在地。

嘭——

一脚踹开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名三十多岁、身穿黑色王服的男子，边上，还有两名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宦官。

张漠冲那名身穿黑色王服的男子问道：“你是李顺？”

“是……是我！”李顺挺了挺胸膛，故作镇定的说道，但是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你又是谁？”

“皇城司西头供奉官，张漠。”

“皇……皇……皇城司！”

李顺浑身颤抖着，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吴蕴或者计词他们的人，来逼自己交出宝物之类，没想到竟然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的手段，他可是不止一次听过。

李顺色厉内荏的骂道：“没想到你一个大好男儿，竟然甘做朝廷鹰犬！”

张漠冷笑：“替朝廷效命，不该是大宋子民应有的本分吗？”

“现在贪官横行！替朝廷卖命的都是鹰犬！”

“贪官横行有些夸张了吧！当然，你说你是官逼民反我也承认，历朝历代总是有一些贪暴官吏的。但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说要‘均贫富’，”

张漠冷笑着，反正卖酱翁还没来，自己先打消李顺这自以为是的狂妄想法，免得逃出生天的他以后再整些什么幺蛾子出来。

“可你刚攻占了成都，便迫不及待地僭越称王，我‘欣赏’过你的‘王宫’，穷奢极欲，不知道你是均的什么贫富！”

李顺被驳得哑口无言，满头大汗的他慌张地想向那两个宦官求救，可是那俩小宦官自从听到张漠自报家门后，便己吓得昏死过去。

“这……这都是他们逼我的！”李顺不再坚持之前的说法，声嘶力竭地喊着，“都是吴蕴、计词、吴文赏、还有张余几个，他们自己想当官。我姐夫死后，就逼着我称大蜀王，然后他们就当了中书令、枢密使、大将军之类。”

张漠愣了一下，还有这操作？似曾相识啊！

“当年陈桥驿那事，很多说太祖并不知情，以前总觉得绝不可能，但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了，哈哈哈……呜……”

不知道李顺是哭还是笑，

“以前我大小算个富翁，哪怕有贪官污吏，不过受点气罢了，终究是衣食无忧、平平安安，你说我干嘛要做这劳什子大蜀王啊！”

“那是你的事！我只是奉命来取伪蜀王的项上人头！”

张漠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有些担心卖酱翁了，以他的修为，早该解决了那些侍卫了，怎么还没来！

“不！不不不……别杀我！求你别杀我！”李顺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现在就退位！”

“你觉得现在退位还有用吗？”张漠冷冷笑着，提着长桥月缓步向李顺走去，“但愿你下辈子别做这些谋逆的事了！”

“不会！不会！不会！”李顺一把鼻涕一把泪，“哪怕下辈子投胎成一个乞丐，我也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呜呜呜……”

张漠首摇头，王小波一代枭雄，怎么小舅子李顺这么窝囊。正想再吓一吓他时，卖酱翁的声音远远传来：

“张大供奉官，你玩够了没？”

张漠快速闪到李顺身边，如果卖酱翁出尔反尔或另有所图，自己也好拿李顺当挡箭牌。

“不至于吧？”卖酱翁来到偏殿之内，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漠。

“外面都解决了？”

“嗯。”

“之前说好的东西呢？”

“在这呢！”卖酱翁身形闪动，出了一趟偏殿然后又进来，左手提着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张漠目光闪动，当着自己的面杀一个无辜的人！自己该不该阻止？

“给他穿上王服再杀，不然衣服上的血迹不好作假。”卖酱翁平静地说着，“你提一个人头去王继恩那邀功，就算他不说什么，其余嫉妒你立了大功的人，恐怕还是要查验尸身的！”

张漠冷笑：“前辈果然心思缜密！”

“哈！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正一个人忙碌着的卖酱翁，没好气地说道：“你倒是帮下我啊！这个人被我喂了剧毒，现在身体都快僵了！李顺！你不想死的话，赶快把衣服脱下来和这人换了！”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张漠心中暗叹，罢了，既然事己至此，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