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血腥依浓（三）

渐渐地，房屋低矮了起来，也稀疏了起来，远处的城墙己经依稀可见。

“我们的营地就在前面不远处！”陆西心情现在不错，大概是一路上走来，酒虫被勾起来了，“张供奉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兄弟陪你喝几碗！”

“好啊！”张漠正想解酒一浇心中块垒。

“张供奉果然爽快！”陆西更高兴了，走的更加带劲。

张漠突然停下了脚步，冷冷盯着街边一栋房子。

“有残余的匪寇？”章武边说边抽出了刀。

一阵金铁声，身后一百多人全部拔出了兵刃。

“不像是匪寇！”张漠沉吟道，他听刚刚到了不堪入耳的声音。基本可以断定是有人在为非作歹，以今日城内的情形，正常夫妻估计没心情做这事！

“陆都头。”

“明白！”

陆西提着刀往那栋房屋走去，正准备敲门时，门却被人打开了，一名禁军探出头来，趾高气扬地呵斥道：“探事司查案，闲杂人等回避！”

门一开，里面的声音就再也关不住了。现在不止是张漠，下二指挥的一百多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女子的哀求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陆西呵呵冷笑：“你——闪一边去！”

说着，一把推开探事司那名察子，大步走了进去。

“放肆！”探事司那察子气急败坏地吼着，“竟敢阻挠探事司查案，看我不把你……啊！”

陆西转身一脚将他踹翻，“探事司还横不到亲事官头上！”

“你们……你们是亲事官！？”那名探事司察子的脸刷的白了。

探事司负责监视军队，但亲事官却不在被监视的范围。原因很简单：一是亲事官是禁军中的禁军，官家对他们很放心；二是探事司成立之初，几乎全部人员都是从亲事官中抽调过去的，也就是说探事司一开始是亲事官的下属机构。虽然现在探事司独立了出去，可中高层的很多人还是从亲事官过去的那批。

陆西冷笑了两声，没再理那名吓呆了的察子，大步进了屋里。不一会，他提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男子走了出来。

虽然被陆西像捉小鸡般提着，那男子还是张牙舞爪的嚷着，“反了你们了！探事司的人也敢……啊！”

陆西手上用力，那人疼的龇牙咧嘴。

“禀供奉！”陆西将那男子扔到地上，“属下擒到一名违反军纪、奸人的兵卒，请示下！”

“按我大宋刑律及禁军军纪，该如何处置？”张漠说着看了一眼那人，怎么感觉有些面熟？

章武上前一步，朗声道：“奸人，按律当斩！”

“你们敢！”那男子竟然满脸怒色，“我是探事司的人，只有皇城司才有权处置我，你们根本没这个权力！赶快放了我！不然……”

“嘿嘿！”陆西弯下腰，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们——都是皇城司的！”

“什么……”那男子冷汗流了下来，不过他的气势一点都没输，“你们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行！我义父是……是……”

“你干爹是谁啊！”陆西踢了一脚，“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鸟来！”

“我义父是……是招安使！”

陆西愣住了，章武脸色凝重、眉头紧皱，而张漠，突然想起了这人是谁，不过他还要确认一下：

“你姓字名谁？”

“我姓王名坚，在华山派苦修数十年，前些日子才加入探事司，为的是报效朝廷！”

果然是他，张漠看猴戏般看着再次趾高气扬起来的王坚，心想你不过二十七八岁，竟然敢说自己在华山派苦修数十年！

而且，七八年前自己在华山的时候，就听华疏影说过，王坚仗着是皇城使王继恩的干儿子，来到华山派后，天天偷奸耍滑，学了西五年，不过是从九品下阶的修为。

张漠想着，又看了王坚两眼，在陆西面前毫无反抗的能力，恐怕他这七八年来毫无长进、到现在还停留在从九品下阶。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赶紧把我放了！”王坚一扫之前的恐惧，“当心我告诉义父，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身为探事司逻卒，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张漠冷笑，笑容冷地王坚不由得一哆嗦，“来人！”

三名亲事官上前一步，躬身道：“在！”

“斩！”

“谁敢！”见那三名亲事官向自己走来，王坚色厉内荏的喊着，“你们难道不要命了吗？”

“张供奉，”章武凑到张漠身边，小声说道，“此人既是招安使的义子，最好还是禀明了招安使再做处理。”

“招安使明令——对违反军纪的人，着我及亲事官下二指挥依律处置！不必事事上报！”

张漠的声音很大，既是说给王坚听的，更是说给下二指挥的人听的——这几日他们恐怕要处置许多类似的事，提前先给他们提下气。

“你……你胡说……你敢……”王坚叫嚷着，可惜身子己经不争气地瘫成一坨。

两名亲事官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王坚提溜起来，另一名亲事官举起刀，准备行刑。

“等……等等！”王坚不知道又从哪里来了勇气，盯着张漠的腰牌喊道：“张漠，张漠，我记起来了！当年在华山的时候……我不服！你这是公报私仇！”

张漠懒得解释什么，挥了挥手，负责行刑的亲事官手起刀落。

看着滚到脚下的人头，张漠突然感慨万千。

他只是秉公执法，根本没有王坚所说的公报私仇的意思。

虽然曾经有段时间他确实恨王坚，恨他让自己不得不借助华疏影的保护。那段时间他无数次想过，等以后自己修为高了，一定要狠狠地收拾王坚一顿。

可到了现在，他根本没那个想法！自己是从八品下阶的西头供奉官，王坚不过是个普通的察子；自己是七品修为，而王坚还停留在从九品下阶。

（王坚虽然是王继恩的干儿子，但他一不是科举出身，二不是武学出身，三也没有族荫，不过是个商人子弟。所以他只是察子——逻卒，是卒不是官。）

他之前一首不明白，为什么功成名就、大权在握的韩信，会对曾经让自己遭受胯下之辱的那些人如此大度，他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让那些人横尸当场、一雪前耻。

这一刻他明白了，韩信那不是大度！而是无视那些人！

就像高空中展翅飞翔的雄鹰，根本不会去在意一只蚊子曾经对自己如何无礼。

现在的王坚，在他面前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察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犯了事，估计两人连话都说不上。

“那位怎么办？”

陆西指了指之前应门的那名察子——王坚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他己经屎尿横流。

“暂时收押，待查明有无违反军纪再说，如果没有其他的，”张漠再次看了一眼那栋房屋，“就以帮凶论，杖二十，除掉军籍！”

“是！”

章武、陆西高声应命，为民除害的感觉真好。之前的种种或许让他们对张漠这个临时任命的指挥使刮目相看，但也不过觉得他不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但是现在，他们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年轻人！

毕竟杀王继恩干儿子这种事，恐怕除了官家和王继恩本人，也就只有这位张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