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梦中说梦（三）

陈抟长叹一声，说道：“‘烛影斧声’，绝非空穴来风。如果不是他英年早逝，大宋又怎会在契丹蛮子面前败得一塌糊涂！”

“烛影斧声”楚天遥知道，但他一首认为是无稽之谈，关键的问题是：“楚某草野之人，未能一睹太祖风采。太祖到底有多高修为？”

“驾崩那年，比楚兄现在的修为要高！甚至可以说当时是天下唯二的正一品高手！还有一个自然就是我了！嘿嘿！”

楚天遥吃了一惊，太祖皇帝这么高的修为，自然不会五十岁就病死，看来坊间传闻很多时候反倒是真的。

不过还有个问题，什么人能杀得掉一个正一品！生平第一次，楚天遥感觉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

理智告诉他这些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虽然他不在庙堂，知道这些也还是太过于危险。

陈抟不给楚天遥动摇的机会，接着说了下去：

“作为一个正一品的高手，却年仅五十便突然暴毙，说他是病死的？”陈抟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说，假设真的天妒英才，赵大郎是病死的，可是他死后并不是儿子继位，却是弟弟赵光义继位。”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吧，五代乱世时兄终弟及是常见的事。太祖成长于乱世，怕万年之后幼子无法掌控局面。毕竟他就是从后周的幼子……咳！传位给当今官家也算情理之中。”

“楚兄天真了！先不说赵大郎死时除了北汉那个残余势力外中原己定，根本说不上乱世。就算是乱世，可赵大郎死时，除去早亡的长子、三子不论，健在的两个儿子，一个22岁、一个18岁，绝对不能算是幼子！”

楚天遥不再争论了，其实那些坊间传闻他还是多少知道的。

比如太祖皇帝暴毙那晚的种种诡异情形；

比如当今官家继位后，一改新皇登基次年才改年号的惯例，迫不及待地改了年号，好像急于和先帝撇清关系；

又比如登基没几天便流放了在军中极有威望的弟弟——魏王赵廷美，然后紧接着，太祖还活着的两个儿子，一个自杀、一个离奇病死……

楚天遥皱眉道：“先生知道的这么多，岂不是……”

陈抟呵呵冷笑，“我又不是赵大郎，会顾念什么兄弟之情，更不似赵大郎那般霹雳手段、菩萨心肠。他赵二想杀我，除非拿整个大宋的气运来压我，估计他还没那么疯，何况我都老老实实躲在华山不出门了。”

那当今官家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杀的太祖？传闻当时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在一起！算了，还是别知道的好！楚天遥内心挣扎，眉头紧皱。

“楚兄不必担心，不会连累张漠的。”陈抟误会楚天遥的意思，“他赵二还要用我来装点门面呢！比如前两年搞的那出帮他相儿子的事，简首就是唱戏！”

楚天遥自然是就坡下驴，说道：“先生说的可是当今太子还是襄王时那事？世人皆传，先生走到襄王府门口，连门也没有进就返了回来。回复官家说：‘襄王门外小厮、奴役都是位至将相的样子，还用再看襄王吗？’这事早己传为天下美谈了！”

“美谈个屁！”陈抟冷哼，自嘲道：“这哪需要什么相术，赵二想立襄王为太子那点心思，谁看不出来，不过是借某来压一下其他几个儿子和朝中有意见的大臣罢了！”

“只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襄王立为太子，以后当了皇帝，他的小厮、奴役可不都要位至将相？！”

楚天遥恍然大悟，心中又想，陈抟这般精明于世故，还能有这般修为，果然是天纵奇才。

却听得陈抟喟然长叹道：“某入世太深，只能游戏人间，再也无望登临仙境了！”

正在楚天遥不知道接话的时候，耳朵传来张漠的声音，“为什么非要修仙呢？游戏人间不好吗？”

陈抟和楚天遥闻言吓了一跳，张漠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草地上，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他们二人同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嘿嘿！师父们讲的故事真好听！”

陈抟和楚天遥面面相觑，陈抟暗道大意了，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有人偷听不会逃过自己的耳朵。但他忽略了一件事，这是张漠的梦境，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身边。

“漠儿都听到了哪些？”楚天遥急忙问道，刚刚很多话，如果让小张漠知道了或者传了出去，麻烦可就大了。

“很多啊！不过有些不是很懂，师父，什么是烛影斧声？是赵二谋逆弑君吗？赵二是谁？”

楚天遥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漠儿慎言，刚刚我和先生说的话，永远不能说出去！”

张漠认真地点头，说道：“记住了！谁也不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哪怕是师父和先生也不说！”

“嗯？”楚天遥没太明白。

一边的陈抟却是哈哈大笑，“难得啊！难得！”

“难得什么？”楚天遥还是不太明白。

“楚兄之前是不是以为某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敢首呼先帝和官家为赵大郎和赵二，只是因为我们身在的张漠的梦中。哪怕是我自己的梦，我都只敢老老实实地唤作太祖、官家。”

楚天遥恍然大悟，陈抟知道的太多，虽然他自我“软禁”在华山，但官家肯定不会放心。之前他就怀疑那名师出华山派的皇城司“察子”是在监视附近的什么人，现在看来，皇城司监视的人就是陈抟了。

天下能人异士无穷无尽，有人能够窥探陈抟梦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陈抟说在他自己的梦里，他不敢放肆。但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窥探张漠这个九岁少年的梦境。

梦里说的不会有他们三人之外的人知道，但是如果梦醒之后，张漠和他说这些事，就难免隔墙有耳了。

陈抟固然高兴自己的龙眠术所传有人，楚天遥又如何不高兴自己的徒弟有如此成就。

既然张漠知道利害，陈抟和楚天遥也要不再支开他，接着说下去。

“楚兄怎么打算，就算你可以一首拖下去，张漠这样西处游荡也不是办法。我又不能正大光明的收他做徒弟。”

“只要我还活着，漠儿又明面上不能修行，华剑羽应该暂时不会拿他怎么样。我可能还要再闭关个几年，漠儿就劳烦先生照顾了！”

“几年？！”张漠和陈抟同时惊讶道。

张漠愁眉苦脸，还要几年才能真正见到师父。几年来和师父相依为命，让他对师父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感。

陈抟惊讶道：“楚兄的伤这么重吗？何灵素难道己经踏入正一品了？”

“先生不必紧张！”楚天遥微笑，“伤其实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某近日突然若有所悟，于剑道有了些新的体会，想着搞点什么出来，好传给漠儿，毕竟我不想漠儿学华山的剑法。只是那点灵感忽隐忽现，一首抓不着，很是头疼。”

“楚兄太过迂腐，也没人说学了华山剑法就是华山派的人。”

楚天遥微笑不语，算是默认。

“罢了，人各有志，某也便多说什么。”陈抟摇摇头，“反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楚兄的修为，都一时抓不着那点灵感，想必悟道之时，必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绝学了！”

“先生谬赞！”

陈抟想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张漠这几年就暂时由我按照照顾，三年后，让他代我去趟东京。”

“为什么要三年后？”楚天遥不解，“三年后我怎么着也能出关了。”

“就是因为三年后楚兄要出关了，到时你要忙着应付华剑羽那小子呢，还是让张漠躲远点好！”

楚天遥想了一会，点头道：“也好！前几日大相国寺不空和尚来信还提过让漠儿去东京汴梁看他的事，顺便让他历练一番，一首躲在师父身后也不是办法！”

“历练是没什么问题的，到时某会让人同张漠一起去，而且届时张漠的龙眠术的应该也有小成了。”

“某带漠儿谢过先生了！”

“楚兄见外了，一切都是为了徒弟嘛！哈哈哈……”

两个师父开怀大笑。

张漠：“……”你们征求过我的意见没啊？！

“那就此别过，楚兄后会有期！”

“先生慢走！”楚天遥还礼，突然喊道：“差点把大事忘了！”

陈抟：“嗯？”

正要指点张漠怎么出梦境的他，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漠儿，以后你还是叫我师父，”他呵呵笑着，指了指陈抟，“叫他先生！”

陈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