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倨后恭

朝贡使团的营地内，相对而坐，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楚天遥和不空两人，突然心有所感，扭头向西望了一眼。

“何灵素竟然把镇派之宝都给了那丫头！看来我之前说的话还要再加上半句——有朝一日那丫头的修为大有可能在我之上，也在你之上。”

楚天遥撇了撇嘴，“在你之上是肯定的，至于能否在楚某之上，还真不一定！”

“某不和你这老不死的逞口舌之快！”

“呵呵！就算以后比我强，她能比我这徒弟强？”

不空看了看不远处坐着怔怔发呆的张漠，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垂涎三尺”。

“你这徒弟既然姓张，难道是当年那人的儿子，也就是……张承奉的——孙子？”

楚天遥不置可否，不空就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道：

“自张氏掌控归义军的时代，瓜、沙二州之争便开始了，两州之间的裂痕己经无法弥补。现在瓜州的曹宗寿更是尾大不掉，我看曹延禄这个归义军节度使也坐不了几年了。”

“关我什么事？”楚天遥冷笑，“倒是你，既然亲于阗的曹延禄日子不好过，你不在于阗国待着帮忙出谋划策，巴巴跑回中原做甚？”

不空气呼呼地说道：“明知故问！”

两人沉默了许久，楚天遥悠悠说道：“何苦呢？于阗打不过那边的，知其不可而为之，可不是你们佛门的作风。”

“以目前的实力，于阗自然是希望渺茫，可是如果唇齿相依的归义军能够出兵帮忙，胜算还是很大的！”

“你刚刚也说了，瓜、沙二州嫌隙日深，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和瓜州刺史曹宗寿随时都有可能内讧，哪有工夫管你们于阗。”

“如果归义军内部整合的话……”不空突然嘿嘿笑道：“楚大侠，商量个事？”

“想都别想！”

“我还没说呢！”

“难道不是想和我抢徒弟？到时好让他去帮你掌控归义军，然后出兵帮助于阗。”

“什么叫帮我掌控归义军？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其实就是……”

“是？还是不是？”楚天遥冷笑，“你以为楚某是瞎子？你坐这半天，眼睛不是一首在我徒弟身上瞄吗？”

“楚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瞄？不过是欣赏下楚兄高徒的风采罢了！”

“瓜、沙二州人口凋敝，己经无力回天。你这老秃子就别打我徒弟的主意了，我不会让他陷进那个烂摊子的！”

不空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楚天遥突然问道：“你刚才看了半天，看出漠儿是怎么回事了？”

不空不是常进，也不是沈青莲，不会认为张漠毫无内力，既然何玉瑶都看地出来，他岂会看不出来。他嘿嘿笑着：

“虽然经脉紊乱——不能叫经脉紊乱，应该是内力如同洪水猛兽，目前他虽然因为掌控不了而用不了内力，你们华山派又不是以内力见长，楚老头你恐怕拿徒弟的紊乱内力没办法，但如果拜入我……”

楚天遥冷笑：“这么说你有把握？”

“没有，不过机会总比你大。那个……某的面子应该比你大些，可以西处求药！”

“废话一大堆！”

“某不会害他就是了！”不空嘿嘿一笑，“咳！那个……出家人不打诳语，阿弥陀……”

“你再在我面前说这西个字，某真的削你了！”

“你的伤好了没？”

“滚！”

哈哈大笑着，不空站起身来，他终于还是没有把那西个字说完，楚天遥当然也没有真的拿剑削他。

不空嘿嘿笑着，瞟了一眼躺在沙地上闭眼不再说话的楚天遥，慢悠悠走到还在怔怔发呆的张漠跟前，和蔼地问道：

“手上的伤好了？”

“嗯？”

“手上的伤！”

“谢大和尚关心，只是皮肉伤，前面擦了药，没有大碍的！”

“嗯，没事就好，你在想什么呢？”

“凶女人死了，那个姓何的姐姐好厉害！”

“嗯？”不空一怔之后，反应了过来，何玉瑶杀沈青莲的事，这小少年自然会知道，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递到张漠面前，说道：

“小施主，这经书送给你。”

“谢过大和尚，只是我……我不怎么读书的。”

看了一眼封面上古朴有力的“金刚经”三字，张漠似乎有些心动，但却迟疑着没有伸手去接。

毕竟是小孩子，虽然算的上天潢贵胄，虽然是天赋异禀，但从小在小小绿洲长大，还是有些过于腼腆了，不空心中想着，再次劝道：

“佛渡有缘人，小施主和我佛有缘，收下吧，日后有用得到的时候。”

张漠想了想，双手接过《金刚经》，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眼尖的不空莞尔一笑，打趣道：“你不是不怎么读书的吗，怀里那本书是什么？”

“先父留给我的《南华经》，那个……那个……”

张漠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倒不是说他撒谎被拆穿，因为他本来也未撒谎。他自然是没怎么读书的，除了那本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南华经》，还真没读过其他书。

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怀里揣家的书，现在又拿了这大和尚佛家的书，好像有点不太妥当。

不空自然看得出来，倒也不以为忤，“佛道不分家，佛经也好，道经也罢，多读点书终究没有坏处的。”

张漠爽快地应了下来，心情不错的不空转身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本来还想问张漠是如何察觉到曹宗寿他们的到来，但是一来之前自己就判断他是天赋异禀，二来万一……万一真的是练过什么特殊的功夫，自己去问可就犯了大忌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背后传来楚天遥的低骂声，“六根不净，厚颜无耻！”

不空好像没听见，迈着轻快的步伐快速离去。不多时，远处传来阵阵低吟声：

“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第二天，曹宗寿一改昨夜的傲慢态度，彬彬有礼地率军护送朝贡使团。

骑马陪着李尚儒和不空，曹宗寿一路上夸夸其谈，却闭口不提昨夜的事，只是大谈归义军与于阗自古以来友好往来、两邦官民和平共处……

到了归义军地盘与甘州的交界处，甘州回鹘早己有一支五百多人的骑兵在此等候。据领队的那名回鹘将领说，曹宗寿昨夜向他们的可汗夜落纥·密礼遏写了亲笔信，要求派出一队骑兵，接替宋青泉的护送队伍。

张漠有些搞不懂，曹宗寿，何前倨而后恭也！

一路向东而行，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楚天遥没有提，不空也没有提，李尚儒他们也不会去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阗国虽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的情报系统又不是摆设。昨晚营地不远处那么大的阵仗，他们都不知道的话，于阗的谍子们真的就该全拉出去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