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史宬诡瞳

皇史宬的玄铁门在子时自动开启了一条缝。

沈墨侧身挤入时，后颈突然刺痛——门楣暗藏的银针己刮走他一层油皮。针尾缀着的靛蓝碎布上，金线绣着《菩萨蛮》的第三句：**"画堂人静雨蒙蒙"**，与刑部发现的碎布同出一源。

"果然有人来过。"

他捻了捻布片上的湿气，是沉水香混合鲜血的腥甜。循着气味拐过七道回廊，尽头密室的门锁竟是一尊玉壶冰造型的机关。壶嘴处缺了颗眼珠大小的凹槽——正是暗河无头尸手中捧着的那只。

"喀嗒。"

沈墨将从赵暮雪伤口取出的半截玉针插入壶耳。机关转动声响起时，整面墙的书架突然平移，露出后面被铁链锁住的檀木匣。匣面梅枝纹路间，用先帝独有的飞白体刻着《玉壶冰》全诗：

"玉壶何用好，偏许素冰居。未共销丹日，还同照绮疏..."

最后两句被血污遮盖。沈墨咬破指尖将血抹上去，字迹如活物般扭动着重组：

"...朱颜改圣旨，蛊噬帝王躯。"

匣内羊皮卷"唰"地自动展开，先帝临终前颤抖的笔迹刺入眼帘：

"太后借朱颜蛊改朕容貌，以替身发伪诏。真身囚于..."

后半截被撕去。沈墨突然按住匣底——那里凸起的纹路，竟与父亲留下的残印完全吻合！

鬼市最肮脏的角落，赵暮雪正经历着比剑伤更可怕的折磨。

西域蛊师枯瘦的手指从陶罐里夹出一条透明蠕虫，虫身内可见蓝色丝状物流动。"噬香蛊，以沉水香毒为食。"老者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但每吃一分毒，就要啃掉宿主一片肉。"

赵暮雪扯开肩头绷带，露出下面蛛网般的紫黑毒纹："少废话，种蛊。"

蛊虫触及伤口的瞬间，她咬碎了含在舌下的玉片。剧痛如烈火焚身，视线模糊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老者袖中滑落的名册——最新一页写着"沈砚"二字，墨迹未干。 （注：沈砚是沈墨父亲的名字）

再睁眼时，蛊师己变成地上一滩黑水。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在她面前，为首者手中捧着个水晶匣，里面浮着颗跳动的心脏。

"郡主安好？"面具人嗓音怪异，"我家主人请您看场拍卖会。"

他掀开身后黑布，露出个铁笼。笼中少女腕间的九鸾金钏，与柳如湄的一模一样！

"最后一位‘凤凰种’。"面具人轻敲笼柱，"起价——"

"她的眼睛。"赵暮雪突然道。

"什么？"

"我说..."她暴起夺剑，蛊虫在伤口里发出蓝光，"...用你的眼睛付账！"

血光飞溅时，水晶匣坠地碎裂。那颗心脏竟伸出无数靛蓝丝线，缠住了最近的面具人！

沈墨在皇史宬最底层遇到了"它们"。

这些没有五官的人形生物穿着神策军铠甲，行动时发出粘液蠕动的声响。每当烛光靠近，它们的皮肤就会透明化，露出体内缠绕的靛蓝丝线——与沉水香控制的尸体如出一辙，却有着活人的体温。

"啪！"

沈墨斩断第一个守卫的头颅。没有血，只有大股黑胶涌出，落地即凝成小号香块。他忽然想起柳如湄尸身里的东西，剑锋急转挑开守卫胸甲——

果然有颗微型心脏在跳动，表面覆满玉屑！

剩余守卫突然集体跪倒。它们胸腔发出共振，拼出句诡异的话：

"丙申七...归位..."

最年长的守卫撕开自己胸膛，掏出一卷裹在薄膜里的图纸。沈墨用剑尖挑开，竟是昭陵地宫的密道修正图！图上用朱砂标出新路线，终点写着"真龙囚所"。

薄膜突然收缩，勒得图纸咯吱作响。沈墨这才发现所谓"膜"其实是极度纤薄的人皮——边缘处还粘着片指甲盖大小的残玉，与他炸裂的玉佩同料！

守卫们齐声嘶吼："血...钥..."

整排书架轰然倒塌。沈墨翻滚躲避时，怀中的檀木匣突然发烫。匣底残印纹路浮到半空，与残玉拼出个模糊的凤凰轮廓......

蛊师名册在赵暮雪手中重若千钧。

"沈砚，贞观二十三年染香毒，建宁十二年‘病逝’。"她念着墨迹新鲜的记录，指尖在"朱颜蛊宿主"分类下停住，"...现存十七人？"

铁笼里的少女突然剧烈抽搐。她腕间金钏的鸾鸟眼睛开始流血，在地面汇成八个字：

"名册非真，冰井藏册"

面具人残尸上的靛蓝丝线突然暴长！赵暮雪挥剑斩断，丝线断口处喷出的却是沉水香——与她在太后凤辇上闻到的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她冷笑，"所谓朱颜蛊，根本是沉水香的变种。"

水晶匣碎片映出扭曲的人影。赵暮雪转身时，看见个穿南疆服饰的老妪站在三步外，手中竹杖挂着串人耳骨。

"郡主聪慧。"老妪的笑声像蛇爬过枯叶，"但您体内的噬香蛊，老身能解。"

她掀开左袖，露出手臂上蠕动的紫黑纹路——与赵暮雪伤口的毒纹一模一样！

"代价？"赵暮雪剑尖抵住老妪咽喉。

"替老身杀了沈墨。"老妪从耳骨串上摘下一枚，"他父亲当年...啊！"

赵暮雪的剑己贯穿她喉咙。但老妪临死前抛出的耳骨，正巧嵌入铁笼少女的九鸾金钏。

金钏"咔"地裂开，掉出半块带血的凤凰印......

子时三刻，沈墨站在冰井台前。

先帝的残印与玉佩碎片在井水中发出荧光，照亮井壁新出现的密文。那些字迹像被无形的笔不断重写，最终定格为：

"浴火亲卫，见玉如朕。"

井水突然沸腾。浮起的尸体不是周诚，而是个穿太宗年间禁军服饰的年轻男子，怀中紧抱着个玉盒。尸体心口插着柄熟悉的锯齿短刀——与杜衡刺伤沈墨的凶器同款！

玉盒开启的瞬间，沈墨的血液几乎凝固。

盒中整齐排列着七枚眼球，每颗瞳孔里都映着不同场景。最中央那颗显示的，赫然是父亲沈砚正在某个暗室里...

焚烧《玉壶冰》诗卷的真迹！

井口传来脚步声。沈墨抬头，看见赵暮雪浑身是血地拎着铁笼少女，而少女腕间的半块凤凰印，正与他手中的残印产生共鸣。

"沈大人。"郡主将少女推到他面前，"认识一下，最后一位‘凤凰种’——"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与柳如湄、赵暮雪极为相似的脸。

"——你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