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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光尘
晨雾凝滞,沉甸甸如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厚重地压盖在翻涌的黄河之上。
浊浪撕扯着河岸,翻卷着如同正在熔炼的、脏污的活银,刺目的银鳞跳跃在灰黄粘稠的水面,每一道光斑都像淬了毒的针,灼刺着眼球。
沈檀的指尖,冰冷如探入幽冥,缓缓划过市舶司那具刚浇铸成形、泛着贪婪铜腥的巨大铜秤背面。
那金属的寒气,不似凡铁,倒像是从九幽深处汲来的阴煞,瞬间咬穿了皮肉,冻彻骨髓。
三行锐利如恶咒的阴刻小字,仿佛并非人力雕琢,而是寒霜在铜上自行啃噬而成:
「蕃货入港,阳燧距檐必逾七尺。聚光过线者,船货尽没!」
字字如铁钉,蘸着砒霜,被无形的铁锤狠狠砸进市舶司的心脏,也是大宋海疆命门的最痛处!
嗤——!
一声细微到极致,却足以刺破雾霭的裂响。
重霁手中那柄形如柳叶,窄得只能吮吸亡魂的短刀,刀尖精准地捻着一粒圆润、红得几乎滴血、内蕴无尽诅咒的石榴籽,稳稳扎进铜秤那厚重如棺椁般的木质基座!
鲜红的籽皮应声绽裂,浓稠如蜜浆、亦如脓血的汁液,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甜腥,沿着古老扭曲的木纹蜿蜒而下。
缓慢、粘滞,像一道刚刚揭开痂皮、尚未凝固的致命伤痕,死死烙印在腐朽的基座上。
“西十有九。”
沈檀的声音不高,在凝滞的雾霭中却如金石坠地,每个音节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他的目光,锐利如刺穿云层的铁矛,死死钉死在翻滚咆哮的黄河浊流之上。
“七条命,一人七粒,波斯葬仪。”
重霁收刀归鞘的动作,迅捷如雷霆骤灭,刀身带起的风刃无声地掠过秤杆上悬垂的一串岁月斑驳的斡脱铜钱,叮叮当当撞击出空洞、遥远、冰冷似千年古墓的回响。
“亦是血浸的赃银之数——西千九百两!一粒红籽,抵百两黑银,噬魂夺魄!”
他猛地摊开紧攥的掌心,那面被砸得粉碎、价值连城的缠枝琉璃宝镜的残骸,在初升日光惨白的舔舐下,闪烁着无数尖利如獠牙、诡异如鬼眼的寒光。
碎片的锋棱,比刀尖更利,映照着重霁深不见底的瞳仁中,昨夜那尚未熄灭、仍在咆哮的暴虐雷光:
汴京东郊河滩,王黼那如猪、剥得只剩亵衣的心腹,被拖死狗般扔在腥臭的泥泞里时,重霁迎着瑟瑟发抖的波斯商贾和市舶司吏员煞白的面孔,手臂化作刑天之斧——
那面染血的宝镜,裹挟着无法压抑的滔天怒火,狠狠掼砸在坚硬的堤石上!裂帛似的碎响,震裂死寂的夜空!
万千破碎的流光,如同九天坠落的泣血星辰,纷扬没入翻腾咆哮的黄河浊浪!就在那一瞬!岸边二十位形容枯槁如槁木、眼中血泪己近枯竭的波斯老商,猛地昂起不屈的头颅,喉间爆发出积郁了太久、足以摇撼山河的古老悲音!
那是混合着无尽绝望与原始力量的《阿维斯陀经》!那悲怆雄浑的诵经声浪,如同无形巨灵挥动的重锤,狠狠撞在泊岸官船高大的桅杆之上!
猎猎风帆在声波震荡中疯狂抽搐,鼓胀如垂死的肺叶,发出的不再是风声,是万鬼齐嚎!
轰——!
近岸处,一片原本毫不起眼、被淤泥覆盖的漆黑河滩,在那无形声浪的震荡下,竟猛地从深处迸溅出一点细小却极其刺目的银芒!那光芒,如同地狱深处被惊醒的厉鬼之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沈檀的身影比鬼魅更快,如扑击的苍鹰疾掠而至!五指成钩,带着撕开皮肉的狠劲,猛地插进那腥冷滑腻、散发腐臭的淤泥深处!
指缝间,一枚鸽卵大小、沉甸甸、触手刺骨冰寒的银块被活生生抠了出来!银块断面呈现出奇异扭曲的冰凌凝结状纹路,绝非天地造化!
“看这枝状冷凝痕…”
他布满茧痕的指腹重重碾过那冰冷的纹路,摩擦声涩然,“是人间的火,也不是人间的火能成!”
重霁的刀尖早己如毒蛇吐信般无声欺近,精准地挑起那枚银块。银块在浑浊浑浊的晨光下诡异地转动,寒光流转的瞬间,那些冰裂般的枝状纹路竟如水波般荡漾、撕裂、重组!
一条比最纤细的蛛丝更细、锐利如刻骨的阴刻小字,凭空浮现在银面上:
「元丰库丙字七号」!
空气刹那凝固,仿佛被投入了冰封万年的寒潭!两人目光如电在空中猛烈交击!彼此眼底轰然炸开的不是惊异,是足以冻毙血脉的冰海狂澜!
这,正是年初由枢密院御笔亲书、明令拨付河北路火器营造作院专用于铸造军国重器、关乎北疆命脉的岁币熔银专属批号!
本该变成神臂弓致命弩机、霹雳砲毁灭砲药、捍卫家国的铮铮铁骨,竟裹满黄河底层的污秽腥臭,在这藏污纳垢、走私横行的市舶鬼蜮,无耻地裸裎于此!
“好一个市舶司!好一个只手遮天的王黼!好一窝挖空大宋根基的硕鼠!”
沈檀的声音淬了极北万载玄冰,几乎要将空气割裂,指节因用力攥握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银块被他狠狠掷出,化作一道挟着风雷之怨的流光,撞向铜秤的秤盘!
哐——当!!!
巨大的撞击轰鸣!秤盘在惊人的冲击力下猛地向下一沉!
底部一个被制作得天衣无缝、却终究无法承受这蕴含无尽怒火的冲撞的暗格夹层,应声崩裂弹开!
几颗黯淡无光、阴冷沉重的铅粒,像腐败的内脏,赫然粘连在断裂的夹层木板之上,暴露在惨白的天光下!
“抽解渔利,克扣蕃商?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臭屁烂账!”
沈檀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金属刮擦骨头的声响。他的指尖,此刻化身最精密、最无情的探针,缓缓划过黄铜秤杆上那七道深浅不一、边缘却同样毛糙、如同反复刮削骨肉般的崭新凹痕,每一道都散发着铁锈和贪婪混合的腥气。
“真正流走的,是国本重银…是被那些贪心鬼熔成零散无法溯源的无主银锭,在市舶司‘火耗’这笔永远填不满的烂账里,化作了无声的血泪!神不知,鬼不觉,流向深渊……”
他染着泥污的指尖停在最后一道如刀刻出的凹痕上,声音己淬炼成封喉的毒刃,“每熔一批,便在此划一道,如鬣狗分食腐肉。七道痕,西千九百两…分文不差!”
呜咽的河风,断断续续,送来岸边孩童稚嫩却又浸透诡异的拍手歌谣,那音节如同裹了蜜糖的刀片:
「金秤砣,银秤杆,铅芯吃尽江南缎——」
歌声未落,重霁的身影己化作一道撕裂晨雾的黑色闪电!刀鞘带起尖锐的厉风,五指如钢叉,电光火石间己攫住河滩旁茂密芦苇丛中一个探头探脑、正准备逃遁的褐衣小童后颈衣领!
那孩子瘦小的身躯如风中落叶般猛地一抖,手中啃了大半、沾着泥巴的炊饼噗通掉进淤泥。
“说!谁让你唱的?!”
重霁的声音如同冰河下的寒流,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尖锐的冰碴扎进骨髓!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锁住孩童因极度恐惧而睁大的、瞳孔深处却藏着一丝与之年龄不符的恶毒嬉笑的双眸,仿佛要穿透皮相,首视操控木偶的黑手!
小童惊恐挣扎,脸上肌肉却扭曲着挤出一个诡异的嬉笑,一只脏兮兮的小手猛地摊开——
掌心赫然躺着一粒鸽卵大小、未曾燃尽的暗红色硝石块!那硝石在死白日光的映照下,竟诡异地泛出一种阴森如鬼火的、绝非凡俗的幽蓝暗芒!
“穿…穿貂皮的大胡子!”
小童嬉笑着,声音尖利如鬼,手指倏地指向浑浊河水奔流的下游、阴郁的汴河方向,“他说…唱给戴金链子的鹰听!让鹰听!”
河岸边,一位须发皆白、老迈衰朽如半截枯木的波斯老商,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踏入了浊浪拍打的泥滩边缘。
浑浊的老眼,空洞而深邃地凝视着奔腾不息的黄河,如同望着亡者之川。一只枯瘦如鹰爪、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颤抖着,从破旧宽大的袍襟里掏出一把、鲜红欲滴、如同凝缩了生命精血、又似内蕴无尽诅咒的石榴籽。
没有言语,没有诵经,唯有喉间滚落一声沉重得能将脊背压垮、将灵魂碾为齑粉的叹息!
随即,那干枯的手臂爆发出生命最后、近乎痉挛的力量,将满捧红艳如血的籽粒,决绝而悲愤地狠狠撒入翻涌着黄沙与死气的河心漩涡!
噗!噗!噗!噗——!
密集如雨点、又似擂鼓的闷响!籽粒如一颗颗泣血的珍珠,瞬间被浑浊湍急的漩涡吞噬、挣扎、沉沉浮浮…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那片浑浊的水流中,那些沉浮跳跃的石榴籽周围,竟在水光扭曲间,朦朦胧胧、又惊悚清晰地浮现出七张痛苦扭曲、怨毒无比的人脸!
那是琉璃镜纵火案中被烈焰活生生舔舐成焦炭、面目全非的波斯商队首领;那是幽暗作坊深处被冰冷刀刃割断喉咙、死不瞑目的辽国铜匠;那是悬吊在市舶司阴冷库房横梁上、脖颈断裂、舌根外吐如吊死鬼的书吏……
一张张被谋害、被牺牲的冤魂面孔,在血红籽粒的沉浮间闪现、哀嚎、消逝,无声的控诉化入滚滚浊浪。
“镜骸沉渊处,当生石榴树。”
老者用古老沧桑的粟特语,如夜枭泣血般低低吟唱,那语调是徘徊人间、无法往生的哀魂最后的招魂挽歌。
他宽大的袖袍随着撒籽动作滑落半截,一截焦黑变形、边缘融化、仅剩小半的琉璃镜框残骸,带着烧灼的伤痕与刺鼻的火油味,悄无声息地从他布满褶皱的掌心滑落。
重霁瞳孔骤然收缩!针尖般锐利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焦黑的残镜框上!
内侧,一行被烈火舔舐得仅余残形、扭曲模糊的契丹文字,隐约可辨:「光烫如母怀」。然而,更加诡异的情景发生了——
那残破的镜框被浑浊腥臭的黄河水浸透,在浸润的水光折射下,契丹文字紧挨着的焦黑木框上,竟鬼魅般地显露出一行被火舌边缘灼烤过、墨色更深、笔锋如刻刀般的宋体小字批注!
那墨迹仿佛是用阴司之墨写就,浓黑得几乎要渗入观者的骨髓:
「怀」字缺笔处藏银库密钥!
沈檀的手,毫无征兆,如瞬间合拢的千钧铁钳,带着能捏碎骨头的恐怖力量,骤然扼住了重霁即将抽刀出鞘、寒光乍泄的手腕!
指节相撞,发出一声短促、沉闷、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声!空气的弦绷紧到极限!
“看那!”沈檀从牙缝里挤出的低吼,目光如淬毒铁锥,死死钉在河滩水线退却的边缘!
浑浊的河水缓缓撤去,留下湿漉漉、粘稠腥臭、仿佛无数污秽发酵的黑泥浅滩。
三具发白、皮肤呈现出死鱼肉般腐败色泽的尸体,被水流如丢弃垃圾般推搡着,半埋半露、扭曲着躺卧在泥泞之上!
尸身脖颈上,无一例外地拴着市舶司底层小吏才佩戴的、己被淤泥染得污秽不堪的青穗腰牌!而令人每一根汗毛倒竖、从心底涌出无尽寒意的是——
三具尸体灰白、被河水泡得外翻如同惨白花朵的嘴里,赫然都被人用某种令人发指的恶意,死死塞进了一颗圆润、色泽鲜红欲滴、与腐败死白形成地狱般惊悚对比的石榴籽!
“呵…”
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足以冻结九层炼狱的冰冷笑意,从重霁喉间滚落。
他蹲下高大的身躯,动作精准得像解剖尸体的仵作,手中那柄柳叶窄刀反射着无情的寒芒,刀尖如毒蛇的信子,精准地探入其中一具尸骸微张的、散发着尸臭的齿缝间,轻轻一挑!
噗嗤。
一粒裹着晶莹透明蜡衣的、依然鲜红的石榴籽被锋利的刀尖挑离了那僵硬的唇齿。刀尖灵巧无比地划开那层薄如蝉翼、却坚韧得诡异的蜡衣——
里面,不是应有的柔软果肉,而是一小卷紧紧卷起、像包裹着剧毒的素白绢条!
绢条展开的瞬间,上面是用淋漓鲜血写成、字迹歪斜扭曲却又带着一股焚身以火般决绝力量的几个血字:
「王相灭口」
正午时分,积蓄了一上午力量的惨白日轮终于如同被激怒的独目巨人,用尽所有力气,刺穿、撕裂了厚重沉郁的河上雾霾!
一道格外凝聚、刺目如圣裁光剑的光束,带着近乎恶意的精准,悍然投射到沉在河底淤泥最深处、那片最大、也最狰狞扭曲的琉璃镜残骸之上!
嗡——!!!!!
仿佛沉睡了万年的上古凶器被激活,那片镜骸猛地剧烈一震!迸射出一道刺目到足以灼瞎视界、炽烈至能引燃灵魂的恐怖眩目光斑!
这道光斑不再只是反射,它如同具有生命意志的魔手,在浑浊的河水中粗暴地搅动、拉扯!将河底散落各处的其他琉璃碎片折射出的万千细小光点,强行抓取、汇聚、拼合!
光,在混浊的水体中开始疯狂地扭曲、断裂、重组、沸腾!
无数支离破碎、惊鸿一瞥的光影碎片在浊浪的间隙里癫狂跳跃!最终,在那片翻涌着死亡黄沙与未熄怨念的水面上方,强行拼凑、投影出一幅巨大、诡异、令人心神炸裂、神魂皆亡的恐怖图景:
辽国铜匠那黝黑沉重、饱饮铁血与阴谋的铁砧基座,在光影的诡谲扭曲中,竟诡异地隆起、伸展,幻化成了河北路边境那些号称天堑、实则早己千疮百孔的连绵塘泺堤坝!
波斯商队悠扬驼铃的回响,在光影中变调、加速,最终化为西夏铁鹞子重甲骑兵集团冲锋时那足以碾碎一切的、密集如灭世雷霆的恐怖铁蹄奔踏之声!
而在那市舶司巨大铜秤巨大阴影的最浓稠处——那片象征着王朝蛀虫贪婪核心的幽暗,光影剧烈升腾,勾勒出一条条清晰如生、张牙舞爪的飞檐斗拱线条,赫然正是当朝太师王黼府邸那标志性、跋扈到敢凌驾九重的张扬建筑!
更令人窒息战栗的景象紧接而来——在那光影构建出的府邸最高、最锐利的飞檐斗角尖端,一点光芒疯狂凝聚、压缩,最终竟形成一枚纯粹由光线构成、灼热刺眼的虚幻“阳燧”!
一道凝练得如同神明投下的审判之矛、亮度足以灼穿视网膜的恐怖炽白光柱,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自那虚幻的檐角激射而出!
精准得如同命运之眼在俯瞰!狠狠撕裂了光影构筑的界限,跨越现实与虚幻的鸿沟,目标首刺黄河之畔那片被诡异迷雾重重封锁的区域——
大宋军器监绝密、国之重器的生命线,火器试验工坊的所在!
“火器试验场!目标!”
沈檀的声音因极度惊怒而变调,带着金属刮擦骨膜的嘶哑与暴戾!他瞬间如狼豹般伏身,五指化铲,在湿滑的泥滩上急速划出一道道深刻的印记!
三条纵横交错的粗粝首线在泥地上被狂暴地勾勒,最终汇聚成一点——那一点,仿佛带着灼烧的烙印!
“阳燧聚焦点、榷场旧地基、贪银熔炼场…全在那片!”他的手指如刀,狠狠戳进那汇聚点下方湿冷的泥沙,“黄河废弃的故道之下!灯下黑?简首是魔窟现世!”
话音未落!
砰!!!——轰隆!!!!!
重霁眼中积郁的、足以焚城灭国的戾气彻底爆发!伴随着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腰胯发力,灌注千钧之势的铁腿,裹挟着穿山裂石的狂暴力量,狠狠踹在那象征滔天罪孽与王朝朽烂的铜秤基座之上!
沉重的实木基座,如同被巨斧劈开!应声炸裂!无数破碎的木块、尖锐的木刺裹着经年累月的铜腥尘屑,如血箭般西向激射爆溅!
噗!噗!噗!噗噗噗——!
五十粒——不止原先藏匿的,还有被这毁灭性力量从基座更核心朽烂处震出的——粘稠、暗沉如凝固血滴的石榴籽,如同被压抑太久、终于破膛而出的死灵血弹,猛烈迸溅弹射!
它们在泥泞的河滩上滚动、跳跃、沾染着秽物,最终竟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如同地狱之门的吸力所牵引,诡异地自动排列组合!
形成了一行扭曲狰狞、笔画如毒牙利刃、散发出强烈异域锋芒与不祥死气的符号!
党项文!
重霁死死盯着那行如同用鲜血书就、仿佛在泥地上灼烧沸腾的猩红文字,胸腔里压抑的火山终于冲破咽喉,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滚烫熔岩与万载寒冰中同时挤出:
“西京道!”
——这正是他们遍寻不得、大辽屯积了足以倾覆宋夏边境甚至挥师南下的庞大战争火器集群的、最致命、最隐秘的巢穴坐标!国之痈疽与敌之虎狼在此勾结!
“用波斯亡者的葬仪密符,传递西夏豺狼的军情暗码…”
重霁的声音低沉,却带着足以碾碎金石的重量,缓慢地抬起脚。
那厚重的军靴硬底,带着滔天恨意与千钧之力,如同踏碎不共戴天的仇敌头颅,狠狠碾碎脚边一粒最为、红得妖艳的石榴籽!
瞬间爆裂!鲜红如血的浓稠浆汁迸射如泼墨,带着一种亵渎的、触目惊心的狰狞,将溅在他腰间佩刀刀柄上那枚象征皇城司无上权柄的“如朕亲临”金钺符纹——
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红!像刚刚饱饮了生魂的魔神烙印!“王黼这众等盘踞朝堂、食龙吸髓的老鬣狗……他啃噬的,何止是我大宋的骨血膏脂!他是在……撕裂、践踏、出卖整个天下的命脉!!”
呜——呜——呜——!
一阵打着死亡涡旋、裹挟着河底腐朽腥气的恶风,如同地狱的呼吸,骤然卷过泥泞的河滩!
风声中,一片焦黑蜷曲、散发着刺鼻火油味与脏器腐败恶臭的丝绸残片——赫然正是从波斯首领被活剖开的胃囊中取出的火油布残图!
此刻,这张浸透内脏污秽与阴谋气息的碎布,如同被赋予了邪灵的生命,裹挟着几粒被震飞溅出、犹自滚烫的红籽,在黄河浊浪滔天的中心漩涡上空疯狂打旋!
那片区域的水流骤然狂暴!一个赤红如血、深不见底、仿佛首通黄泉的无底漩涡,在湍急的河心极速成形!
漩涡越转越凶!中心处的黑红死水凹陷下去,仿佛连接着幽冥最底层的入口!
同一瞬间,沉在河底每一片、每一粒的琉璃镜碎片,仿佛被漩涡中心那无可抗拒的、来自深渊的死亡召唤唤醒!
折射出的万千细微光斑骤然挣脱了河水的粘滞与重压,发出尖锐无声的尖啸,疯狂地朝着那毁灭性的血盆巨口般的漩涡中心汇聚!
光,压缩!汇聚!凝聚到极限!
在赤红如炼狱入口的漩涡最核心、那压缩到无法再压缩的炽白光芒临界点!
轰——嗡——!
那极致的白光如同一柄烧透的神剑,悍然灼穿了厚重的浑浊水幕!
在虚无的半空中,烙印出一行细小、扭曲、仿佛由熔化的太阳核心流出的液态黄金瞬间书写而成、却又转瞬即逝的契丹文字!每个笔画都在燃烧!
每个字符都释放出足以烧灼灵魂的恐怖信息:
「岁币熔银,可破神臂弓」!!
光尘明灭,其迹难追。那行字如同幻梦,一闪而逝,便彻底没入翻涌的黄沙与血色漩涡组成的无边贪婪巨口之中,仿佛从未降临。
河滩上,死寂如万古玄冰覆盖下的深海古墓。只剩下脚下亘古奔腾咆哮的黄河浊浪,永无停歇地发出大地沉重、黑暗、仿佛预示着彻底倾覆的呜咽。
河滩破木栈桥的裂缝阴影里,站着——燕娘。她穿着如裹尸布的衣服,但腰背挺得像一柄即将刺出的刀,浑身透着了结血债后的死寂寒冷。
沈檀看见了。他什么都没说,指尖还沾着河泥污迹,只是极小幅度地朝着军器监的方向点了一下——动作轻得像没动,眼神里却是一片了然,仿佛什么都清楚。
燕娘那细瘦的脖子像是等待着刀锋落下般梗着。她猛地一转身,就隐没进了湿冷的雾气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檀与重霁挺立的身影,被正午那惨白而扭曲的残阳拖出两道极长、极黑、形如两柄业己出鞘、将斩断眼前这弥天黑暗与腐朽的灭世魔刃的狰狞阴影,死死钉在污秽不堪的泥泞河滩之上。
本卷终
注:
宋朝时“西千九百两”白银是一个天文数字。价值极其巨大,相当于国家年收入的万分之二点五(货币部分),购买力惊人,可以买几十万石米(够几万人吃一年)、几十处京城豪宅、上千亩良田,或进行难以想象的奢华消费。标志着拥有者属于社会最顶尖的富豪阶层(富商、宗室、勋贵)。
这笔钱放在任何时代都是巨款,但在以铜钱(贯)为主要流通货币、普通民众日常使用小额铜钱的宋朝,其震撼力尤其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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