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魔音惑心

狐毛在血管里燃烧的灼痛让霍渊短暂清醒。他看见自己的血在银甲缝隙中蜿蜒成符，那是白璃用本命精血绘制的替死咒。浑邪魔尊的骨链还钉在琵琶骨上，但真正令他窒息的，是空气中流淌的、粘稠如蜜的笛声。

第一个发狂的是抬担架的医官。佝偻老者突然捏碎药瓶，瓷片精准割开两名伤卒的咽喉。霍渊翻身滚落担架时，听见整个伤营此起彼伏的骨裂声——方才还呻吟的伤兵们正用残缺的肢体相互撕咬，眼白爬满蛛网状的血丝。

"捂住耳朵！"霍渊的警告被笛声揉碎。银枪勉强支起身子时，他看见城墙阴影里浮出十二名萨满，他们手中的骨笛分明是用婴儿腿骨制成，笛孔镶嵌的魔晶随着音律明灭。

魔音忽而拔高。霍渊感觉有冰锥在脑髓里搅动，冠军侯印应激迸发的星光竟开始扭曲。最恐怖的是视野边缘的异变——城墙砖缝渗出黑色黏液，那些液体汇聚成佝偻人形，哼唱着与笛声相和的童谣。

"低头！"

青色火焰擦着霍渊耳际掠过，将扑来的魔化医官烧成灰烬。白璃的虚影在火光中明灭不定，九尾只剩三条完好："骨笛共鸣点在膻中穴..."她的传音被笛声割裂成碎片。

霍渊以枪为杖冲向鼓楼。沿途尽是癫狂的士卒：火头军拿菜刀剁着早己稀烂的马尸，弓弩手将箭矢插进自己耳孔。他踩过满地黏稠的血浆，发现每具尸体太阳穴都钻出须状肉芽，这些肉芽在笛声中跳着诡异的舞蹈。

鼓槌沾血的瞬间，霍渊看到了音律的实质——无数猩红丝线正从骨笛蔓延而来，末端没入士卒的天灵盖。他挥槌砸向雷纹战鼓，震波荡开时，最近的丝线应声断裂，三名萨满七窍流血地栽下城垛。

但魔音陡然变调。幸存的萨满们撕开胸前皮肉，将骨笛插入跳动的魔晶。笛孔溢出的不再是声音，而是半透明的蠕虫，这些音虫顺着丝线钻入士卒大脑，被附身者立即僵首如提线木偶。

"星火...用星火..."白璃的虚影愈发暗淡。霍渊扯下燃烧的旌旗缠住枪头，北斗纹路引动的火光却无法点燃音虫。他这才发现星河之力正在被笛声污染，枪尖星光中游动着细小的魔纹。

最前排的音傀突然加速。他们以违背人体常理的姿势折叠西肢，像蜘蛛般爬满城墙。霍渊的银枪刺穿第一个音傀时，脓血里爆出的音虫趁机钻入他鼻腔。剧痛中，他看见八百骠骑虚影正在魔化，战眶里跃动着与萨满相同的鬼火。

"霍去病——"

沙哑的嘶吼自星河深处传来。霍渊混沌的灵台突然照进一缕青光，他看见三百年前的祁连山巅，冠军侯割掌将血抹在祭天金人眉心："以吾战魂，镇尔邪灵！"

银枪毫无征兆地调转方向。霍渊任由枪尖刺穿自己胸膛，心头血喷溅在冠军侯印上的刹那，北斗七星逆转为净世白芒。音虫在光照中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操控它们的萨满接连自燃。

"你疯了！"白璃的虚影强行凝实，狐尾堵住他胸前血洞。霍渊却咧嘴露出染血的牙，将银枪深深扎入地脉："听见了吗？灵脉在哭。"

枪杆传导的地鸣与笛声形成对冲。方圆十丈内的音傀突然抱头哀嚎，他们太阳穴钻出的肉芽疯狂摆动，最终连带头颅一起炸开。霍渊趁机夺过弩车，蘸着心头血的箭矢连珠射出，每一箭都贯穿萨满的膻中穴。

当最后一支骨笛碎裂时，幸存的士卒如割倒的麦子般成片昏厥。霍渊跪在血泊中喘息，发现自己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白璃的虚影缩成拳头大小的狐火，轻轻触碰他枯萎的发梢："值得吗？"

城下突然传来铁索崩断声。霍渊抬头看见浑邪魔尊的真身踏出血池，被锁链缠绕的白璃本体心口插着半截骨笛，笛身正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起伏："本座的血肉祭坛，还差一位星君..."

霍渊的银枪突然发出龙吟。他折断枪尾的南斗星图，露出藏在其中的青铜虎符——那是三日前从王贲尸体中剖出的。虎符表面的铜绿在月光下剥落，露出霍去病亲手刻下的镇魔箓。

"白璃，吸气。"

狐火融入本体的刹那，霍渊将虎符拍入地脉。祁连山方向传来九道狐鸣，敦煌城残存的星阵突然倒转，将全部地气灌入白璃心口的骨笛。浑邪魔尊的咆哮与笛声破碎的脆响同时震荡天地，霍渊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九尾狐虚影叼着半块魔晶遁入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