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人

等老院长收拾完手术器械回来时，秦观独自一人被绑在手术台上，双眼紧闭，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陆钏环抱双臂，斜倚着侍立在角落里，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院长隐隐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但此时，即将得到新身体的快乐己经超越了一切。

他哼着歌，推着一辆破器械车一路叮里哐啷地走过，路过陆钏时，照常踹了他一脚。

“没眼力见的死狗！挡路了不知道吗！”

陆钏懒懒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甚至没有一点儿要把他那双傲人的长腿收回去的意思。

老院长又叽里咕噜骂了几句，奈何无论他怎么骂怎么踢，陆钏都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没办法，他只得悻悻绕路，绕了好大一圈儿才来到手术台边。

秦观两眼紧闭躺在灯光下，皮肤洁白，干净漂亮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老院长的目光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由上而下反复逡巡，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真好，真好……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副好皮相……”

“把你的皮给我，我又可以回到年轻的时候，我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医生……”

他着魔了似的俯下身，整个人几乎贴在秦观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冰凉的手术刀贴上了秦观的面皮，蠢蠢欲动。

“这会有一点儿疼，但院长相信你是一个坚强的好孩子。”

他的声音嘶嘶如毒蛇吐芯。

就在刀子划过秦观皮肤，马上就要切下去时——

一首昏迷不醒的男子忽然睁眼，淡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他。

“你在等什么？”

“什么？”

老院长一愣，然而他也不会再有机会做别的思考了。

下一刻，老院长只感觉脖子一凉，低眼一看，只见到自己没有头的尸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他的头颅轻盈地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如蝴蝶振翅般扬起一片腥红的血雾。

身后，陆钏手持电锯站在那里，疯狂铰转的锯刃犹自发出不满足的嗡鸣。

秦观拧起眉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在等什么。”

陆钏咧嘴一笑，抬指勾起束缚带，在秦观手腕上来来回回，磨磨蹭蹭就是不肯给他解开。

“不小心看入迷了。”

“你这个样子，很好看。”

指尖一动，那条万恶的带子终于被挑断了。

下一刻，狠厉的巴掌迎空扇来，只打得陆钏偏过头去！

秦观冷冷活动了一下手腕，瞥了陆钏一眼，自己把另外的绳子解开。

“认清自己的身份。”

维持着偏过头的姿势，陆钏用舌尖拭去嘴角渗出的一点血迹，低低笑了几声。

“好的，主人。”

另一边，地上那颗滚动的人头竟然还没有完全死绝，犹自滚动着叫嚣。

“这不可能！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你怎么能突破我的催眠限制！？”

陆钏呵呵冷笑一声，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一点一点转过脸，看向那颗在地上来回滚动的头颅。

此时的他双目己经完全被赤红色的光华所笼罩，配上那张骨相含锋但眉眼间总浸着沉郁戾色的脸，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森罗恶鬼。

“放心，院长这些年来的‘恩情’，我可是从来没有忘记。”

“本来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给你的……但很可惜，我己经找到了心爱的主人，所以我们恐怕得速战速决了。”

隐约间，院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惊恐地向后退去。

“陆钏，你这是在做什么！”

“别信那个人的鬼话，他在骗你，他和那个把你送过来的人一样，他们都在骗你！”

“这样好不好？我们做个交易。”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管……不管那个人承诺了什么，我都给你双倍！不，五倍！十倍！！！”

“你想出去是不是？院长知道你想离开……只要你杀了这个人，我就放你走！！”

随着陆钏一步一步逼近，那颗头最终退无可退，硬生生顶到了死角。

它死死抵着身后的墙壁，看着那拖着电锯逐渐靠近的身影，咬着牙拿出了自己最后的杀手锏。

“我有能够让你离开的方法！不只是离开这个副本，我知道……我知道怎么离开秽室！！”

此言一出，连秦观都不由得转头向这边看来。

离开……秽室？

眼看陆钏步伐毫无停顿，依旧大步流星地向那东西迈去，秦观心里一紧，连忙制止道。

“等一下！”

然而另一边，陆钏比他更快，只见他单手拎起那颗啰里八嗦的脑袋，抡圆了胳膊，朝着手术室外就是一丢！

“咔啦——”

脑袋砸碎玻璃斜飞出去，在一地玻璃碎片中咕噜咕噜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停住，满脸是血。

“咕嘎……？”

走廊另一头，几个护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瘸一拐向这边走了过来。

看清楚地上那个皮球一样的东西，竟然是院长之后，她们先是一阵惊恐，随后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有些迟疑。

“咕嘎！咕嘎！”

丧尸群中，那个头上插着半根输液杆的小护士丧尸率先开口，声音悲愤凄厉。

其他护士丧尸听到后，也一个跟着一个齐声附和起来。

“咕嘎！咕嘎！咕嘎！”

声音越来越大，整个楼层的丧尸都被向这边吸引过来，她们摇摇晃晃聚集在一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反复念诵着同一个词。

“咕嘎！咕嘎！咕嘎！”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

头颅惊恐地滚开，但那己经无济于事了——

从被割掉的那刻起，他所仰仗的催眠能力就己经完全失效，只有从陆钏那里继承来的复生能力依然保留。

于是，眼下的他要面对的，将是所有被残害者发起的一场永无止境的血腥复仇。

一个人的指甲插入了院长的眼眶，另一个人则撕开了他的头皮……

院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号，但随着舌头被扯掉，他很快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无数的护士丧尸层层扑了上去，将他淹没。

没有人知道她们的故事，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在院长手底下经历了什么。

但至少在这一刻，仇人的鲜血涂满了自己的手——她们心满意足。

整座精神病院都开始剧烈震颤，墙壁大片大片地脱落，这个由无数怨恨堆积起来的地方，如今终于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安息。

陆钏硬撑起胳膊挡开坠落的灯具，跳到秦观身边，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面前的地板上此时被震开了一个大洞，往下正好是负三层死亡滑道所在之处。

一片混乱中，秦观紧紧攀住陆钏肩头，朝他耳边大声喊道。

“为什么不让他说完——”

陆钏顺势抓起秦观的手，几乎是放肆地顶在自己脸上胡乱蹭了蹭。

“怎么可能让他那么轻易地告诉你——”

“等着瞧吧，我亲爱的主人。”

“那将是我送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

陆钏紧紧将秦观抱在怀里，纵身一跃，向那个黑漆漆的大洞里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