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雾锁寒盟

沪上六月的梅雨季裹着咸涩的潮气，将陆家老宅的青瓦洇成墨色。念白立在试衣镜前，珍珠白的婚纱垂落满地，却映不出半点笑意。镜中人指尖抚过锁骨处的旧疤——那是矿洞坍塌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却似有蚁噬般灼痛。林煦倚在门框，手中捧着重新定制的婚戒盒，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柔又忐忑，"这枚戒托是用你设计的余烬系列改制的，碎钻拼出的雏菊..."

"先放着吧。"念白别过脸去，婚纱的缎面扫过窗台，将手机屏幕上的匿名邮件轻轻盖住。画面里，林煦深夜与戴兜帽的人在地下车库密会，虽然焦距模糊，但他腕间那枚渡鸦纹银表却刺得她眼眶生疼。自从巴黎珠宝展后，这样的"证据"像毒藤般缠上她的生活，每一条都精准地戳向她与林煦之间最脆弱的信任裂痕。

陆氏集团大厦顶层的会议室里，投影幕布映出刺眼的红色曲线。股市开盘即跌停，合作方解约函雪片般飞来，最致命的是匿名举报信里附的"证据"——几张模糊的转账截图，显示陆氏暗中资助地下生物实验室。念白捏着激光笔的指尖泛白，忽然瞥见坐在末排的林煦正低头发送信息，黑色手机壳上的雏菊贴纸与记忆中高中画室里他送给她的一模一样。

"陆总，证监会的人到了。"助理的声音惊破死寂。念白转身时，婚纱的拖尾被会议椅勾住，撕裂声轻得像一声冷笑。她想起昨夜苏念安在病床上突然抓住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清明："矿脉...基因...明玥..."话音未落，心电监护仪便发出刺耳的长鸣。此刻消毒水的气味仿佛还萦绕在鼻间，与会议室里浓重的焦灼气息混作一团。

深夜的研发中心，冷白灯光将林煦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样本，紫色荧光在培养皿中诡异地流转。"林少，夜枭的旧部联系上了。"助手递来加密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林煦猛地将手机攥在掌心。玻璃碎裂声惊醒了走廊里的念白，她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滴在实验报告的"渡鸦计划"字样上。

婚礼筹备现场的大火是在暴雨夜燃起的。念白看着烈焰吞没那座百年教堂，定制的婚纱在火舌中蜷成灰烬，就像她与林煦那些被焚毁的承诺。林煦从背后环住她颤抖的肩，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我们去领证，现在就去。"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却让她想起监控里那个神秘的拥抱。她无声地挣开，任雨水冲刷掉脸颊上不知是泪还是烟渍的痕迹。

承砚倒下的声音比想象中更轻。念白赶到医院时，急救室的红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弟弟苍白的手心里攥着半张照片，边缘焦黑——那是陆家祖宅密室里的老照片，年轻的苏念安身旁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袖口隐约露出渡鸦纹身。护士递来证物袋，里面是支折断的钢笔，笔帽内侧刻着"赠明远兄 昭"——林煦父亲的名字。

当林煦带着熬红的眼睛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念白正对着X光片发呆。承砚脑部的阴影像团化不开的墨，医生说可能会永久失忆。"念念，我联系了德国的脑科专家..."他的话被念白突然举起的手机打断。新收到的视频里，明玥被铁链锁在实验室，脖颈处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而操作仪器的人戴着与林煦同款的银表。

"所以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渡鸦计划，还是为了翡翠矿脉？"念白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或者，只是想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业？"林煦向前半步，却在她后退的动作里僵住。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痛色，也照亮了他后颈那处被衣领遮住的渡鸦纹身——与明玥视频里的标记如出一辙。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医院的玻璃幕墙。念白望着林煦转身离去的背影，婚纱设计图从文件夹里滑落，纸上密密麻麻的雏菊图案被雨水晕染成血色。手机再次震动，最新邮件只有一句话："你以为他毁掉的，只是那些监控视频？"附件里，二十年前的手术记录赫然显示：林煦三岁时接受过基因改造手术，主刀医生，正是他的父亲。

这场被迷雾笼罩的婚约，此刻终于露出最锋利的獠牙。而念白知道，自己握住的不仅是解开真相的钥匙，更是斩断与林煦最后羁绊的利刃。暴雨中的沪市霓虹闪烁，映照着她决然转身的身影，也将那句未说出口的"我爱你"，永远地封存在了这个潮湿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