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雨欲来霜满楼

“不止呢，除了这些身外物之外，旁的可也都顾虑到了。”

陈群朝身后明眸善睐的青衫侍女挥了挥手，眼底难掩笑意：“这都是温侯的一番美意，跟着曹夫人学了一些养蚕纺纱织履的活计，当个贴心人使唤，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这怕是万万不好吧，学生尚且年少，圣人云，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还请先生……”

瞧见张虎揖手推辞，陈群忙不迭摇摇头：“温侯虎须谁人敢捋?况且，文远遥在北地统兵，你身旁没人照料总归不好，就算不想红袖添香，那劈柴锤衣，做些缝补的针线活补贴府中开支，也是极好的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虎也不好再拒绝，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个青衫侍女，发现样貌还算清秀，身材窈窕，鬓发微微束在耳后，就算是淡妆浓抹，也不难瞧出美丽。

细一盘问，才知道这婢女有名无姓，唤做阿娇，丹阳人，先前一首在曹豹府上当，后来随着曹氏嫁给了吕布当通房丫鬟。

这种略有姿色的容貌，想来应该没被吕布暗通曲款。

谁让小凤仙虽然是名声狼藉但惧内呢，做什么事都是偷偷摸摸进行，而且筛选标准还挺高，不是绝色佳人都入不了法眼。

别的不说，属下将领秦宜禄老婆杜氏倾国倾城之貌，没少被小凤仙霍霍，尤为关键的是秦宜禄还不知情，整天乐呵呵的。

张虎有些时候甚至都怀疑，他儿子秦朗应该姓吕……

让阿娇先到后宅候着，张虎这才发现陈群身后几个扎着总角的书童正报着一大捆竹简，累得面色通红。

怎奈没陈群的吩咐，只得费劲巴巴的苦苦支撑。

示意书童将竹简堆放在案牍上，张虎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是太公望的六韬，密密麻麻刻满了一堆注解，做了句读分段。

“最近阴雨潮湿，这也险些生了虫斑，看的时候务必要多加小心，时常晾晒翻检……”

陈群作为颖川大族，即使是来徐州避难，也不忘带许多典籍藏书，笑吟吟嘱咐张虎要勤家好学，得到肯定答复后.

旁敲侧击又问了一下张辽动向，这才慢悠悠道：“曹贼势大，文远那几千募兵，怕不是对手，唉，恐胜负难料呀。”

张虎把竹简放下，长叹一口气配合说：“先生所言甚是，这些天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有说耳闻，想那曹公麾下文臣武将多如牛毛，又有河北袁绍相助，现在刘豫州三兄弟又投了曹公，家父贸然出击，怕是以卵击石，难有成效……”

陈群眼珠子闪了下，轻咳一声仍不忘试探道：“圣人有云，君子藏器于身，待虚而动，令尊何不作壁上观，以伺天时……”

对自己这个学生，陈群是再了解不过，说好听点叫忠厚勤勉，肚子里没多少祸水，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子，跟吕布一样吃哄。

所以暗戳戳的就想劝说张虎给张辽写信，明哲保身，别瞎掺合这次下邳之战，到时候引火烧身。

张虎也配合，当着陈群的面让麾下刀笔吏随从写上：“伺机而动，以待天时。”八个大字。

“哈哈，虎儿不愧是聪敏，此事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这些随从仆役可要管住嘴呀。”

陈群满意的捋须离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背后张虎冰冷的眼神。

曹操起家靠的都是颖川士族，像荀家，陈家等，荀彧和荀攸叔侄俩更是曹操的谋主，他们这种人既不效忠主君，也不效忠汉室，心里惦念着的一首是自家利益。

现在曹阿满领着老乡要打回徐州了，陈群自然心猿意马，西处活络，不怎么安分。

要是放到先前，张虎想投曹操的时候，肯定对陈群百依百顺，想让这个授业恩师帮自己引荐一二。

但眼下有了李存孝模板这个胡萝卜诱饵，张虎压根不想屈居人下，所以待人走后，赶忙用刀将原先的内容给刮去。

情真意切的重新用硬毫笔写上蝇头小字，劝张辽务必要利用好骑兵优势，沿途不停袭扰曹贼，敌进我退，敌疲我扰，对曹军的后勤辎重队严加照顾，只打后勤，不碰主力，让曹军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为了避免张辽抛弃自己这个质子，选择投向曹贼怀抱。

张虎那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妄图唤醒父爱，什么慈母见背，父亲又常年统兵在外，自己一个人孤身待在下邳倍感伶仃孤苦云云。

当然，张虎着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吕布无子，只有吕玲琦一女，吕布杀了袁术的使者，吕玲琦跟袁耀的婚事算是白扯。

更关键的是虎女跟自己是青梅竹马，而曹操大儿子曹昂都己经能给老爹执戟守门了，常言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个中得失，万望老爹良虑……

侧锋出墨，张虎又在末尾添了一句：“努力加餐饭，幼虎盼父归。”

做完这些之后，这才把竹简卷好烫上火印，交由随从连夜策马出城，务必避开耳目把信交到张辽手上。

那随从是跟着张辽东奔西跑的雁门老卒，唤叫张雄，身高七尺有余，虎背熊腰，把竹简小心藏好过后，到马厩里牵了一匹枣红马，喂好草料，饮好马，就这么带着张虎的殷切盼望，打马出城。

张虎以手遮眉，目送天边雾霭沉沉，心里也是百感交集，这次殊手一搏，要么赢得盆满钵满，要么就是跟吕布一样命丧白门楼。

曹操是爱才，但前提条件是要有利用价值，没对己产生恶劣影响。

可要是张辽真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变着法的恶心袭扰曹操，估计自己父子俩就算是能避免张邈张超的悲惨结局，也要被雪藏，等曹丕那个小心眼即位之后，差不多跟张绣，于禁一样的结果。

可要是成了，自己就是吕布女婿，天下第一将，所有吕家遗产的继承人，是做一个客将提心吊胆，还是说搏一搏登上诸侯之列，逐鹿中原。

“唉，前路犹未可知啊……”

张虎叹了口气，回入内宅跟阿娇细致交流去了。

而张雄这边，持着手印刚叩开城门，就被早有准备的陈宫拦住。

“军师先生，这是何为?”

张雄下马拱手，一脸费解，陈宫则是捻须不语，从怀里搜出那卷竹简后，展开细致瞧了一眼，看到张虎想要求娶吕玲琦后愣了会。

但对张虎在信中提出的袭扰游击之策，这个吕布军团第一智囊颇为赞许的点点头，重新把竹简卷上，烫上火印。

陈宫安抚的拍了一下张雄：“此事与主公无关，乃宫一人所为，待见了文远，切勿多言呀。”

人在屋檐下，张雄识趣点头，重新打马遁入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