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入职即巅峰（痛苦面具版）

“卷卷科技”——公司前台背景墙上这西个炫彩霓虹灯大字，在林小满踏入旋转玻璃门的瞬间，带着一种诡异的赛博朋克式压迫感扑面而来。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冷光源，仿佛走进了某种高科技审讯室的前厅。

“您好，我来报到，运营岗，林小满。”她强压着面试成功那点不真实的眩晕（以及对于自己“真诚通关”后遗症的惶恐），对着前台妆容精致得如同AI建模的小姐姐露出一个尽量不显得像误入贼船的微笑。

AI前台小姐姐（林小满心里默默给其命名：仿生人小美）眼皮都没抬，指尖在屏幕上舞蹈：“工号9527，领取你的‘快乐肥宅工牌’和‘新兵成长大礼包’。”那语调，丝滑得仿佛设定好的语音播报。她推过来一个印着公司吉祥物“卷卷”（一只眼神空洞、抱着薯片罐做奔跑状的小仓鼠……看起来更像是在仓皇逃命）的公仔背包和一个透明亚克力工牌。牌上林小满那张强颜欢笑的证件照，在“快乐肥宅事业部·运营菜鸟”几个大字衬托下，凄凉得如同旧社会被迫卖身的童养媳。

还没等林小满仔细研究“大礼包”里那本《卷卷科技员工行为准则》堪比《摩西十诫》的厚度，就被一个穿着“深空灰”行政制服（颜色精准契合周报要求RGB 33,33,33）、脸上写着“莫挨老子”的小哥领走了。

“入职第一课，文化浸润！”小哥脚步生风，仿佛脚下踩着无形的传送带，将林小满带进一间弥漫着消毒水味和廉价香氛混合气味的会议室。墙壁上贴着巨幅海报：【迎接挑战，拥抱变化！】【奋斗的汗水是青春的勋章！】【像狼一样执着，像鹰一样敏锐，像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配图无一例外是深夜灯火通明的办公楼、员工对着屏幕露出坚毅（或是麻木？）的眼神，以及……最中心位置，一张大幅“定妆照”。

当林小满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时，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仿佛“轰”地一声炸开了一连串的弹幕烟花：

【靠！是它！！活的素材库！痛苦面具·典藏版！】

照片里正是卷卷科技那位神秘的总裁——顾淮州。照片精修得毫无瑕疵，高级定制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薄唇微抿，本该是张无可挑剔的精英总裁脸。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清晰无误地、不加一丝掩饰地、刻骨铭心地向外辐射着一种情绪——痛！苦！

极其巨大的、浓墨重彩的、足以让任何一个社畜共鸣到灵魂震颤的——痛！苦！

这表情精准复刻了林小满在无数次刷短视频、表情包大战中保存下来的经典神图【打工人の灵魂悲鸣.jpg】【这班非上不可吗？.jpg】【感觉身体被掏空终极版.gif】……总裁顾淮州的“痛苦面具”，赫然就是这些经典表情包的精神领袖、终极源头！

“我们尊敬的顾淮州总裁，”行政小哥用毫无起伏的AI腔调介绍，完美无视了林小满因憋笑而扭曲的面部肌肉，“正是这种‘舍生忘死’、‘视事业如生命’的奉献精神，引领卷卷科技走到了今天！”他语调激昂，手指向海报下方一行烫金小字标语：

【卷是一种生活！卷是一种态度！顾总的‘痛苦’，源于对成功永不满足的渴望！是你学习的榜样！】

林小满：“……”（内心的羊驼群奔腾而过：这标语确定不是在内涵老板是自虐狂？这痛苦面具确定不是工伤鉴定等级标准照？）

文化洗礼远未结束。会议室里循环播放起振奋人心的“卷王之歌”（旋律极其洗脑，词里充满了“战斗！冲击！胜利！”等词汇），行政小哥掏出一本堪比牛津词典的《卷卷文化白皮书——新兵营精要版》。

“第一条：拥抱996，福报自然来！卷卷推崇‘自愿拼搏精神’，鼓励员工充分利用公司提供的‘自由成长空间’（指工位）进行‘时间管理艺术’（指加班）……” “第二条：‘狼性思维’是我们的骨骼！目标？定！超越不可能，把它变成可能！资源匮乏？才是砥砺狼性最好的磨刀石！想想顾总，资源匮乏期如何带领团队突围……” （林小满头昏脑涨，心想：顾总那个痛苦表情，确定不是资源匮乏期被锤出来的历史伤痕？） “第三条：‘卷卷快乐驿站’是我们的心脏！在奋斗之余，你可以……”（介绍茶水间/休闲区的小片段） “第西条：周报是灵魂沟通的桥梁！必须体现你思想的深度与灵魂燃烧的热度！格式要求己发你邮箱，请务！必！严！格！执！行！” （小哥在“务必”二字上加了沉重的重音） “第五条：通讯畅通是我们的生命线！保证24/7……（打断）”

小哥还在继续念经，林小满感觉自己脑子的每一个褶皱都被强行塞满了鸡汤（还是工业浓缩勾兑型劣质鸡汤）。她被这洗脑式轰炸震得灵魂出窍一半，首到小哥宣布：“文化浸润结束，接下来带你去认领地盘，和战友们初步会师。”她才如同刑满释放般喘了口气。

走出会议室，小哥的语调终于从AI客服转向人类：“喏，那边是‘快乐肥宅事业部’（他语气平淡地朝一个方向指了指），你的战场。”然后脚步一顿，指着靠近走廊尽头、一个挂着【能量补给舱（快乐驿站附属VIP间）】牌子的房间小声补充：“嘘，那里是……总裁专属休息室。非请莫入。”

就在这时，那扇【能量补给舱】的磨砂玻璃门，突然从里面被重重拉开！

一股混合着浓郁冷萃咖啡因和极度烦躁的低气压如同实质般倾泻而出！

一个高大、身影略显凌乱的男人站在门内！他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头，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或被冷水浇头），眼睛下方挂着两个乌青明显的眼袋，足以在下面举办小型篝火晚会。他那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烟灰色衬衫扣子竟然扣错了一颗，领口歪斜，下摆一边塞在高级西裤里，另一边倔强地在风中凌乱。

最炸裂的，是他此刻脸上那副“痛苦面具”！真人现场版！比海报上的静态图强一万倍！

痛苦、迷茫、暴躁、灵魂被黑洞吸走般的疲惫、还有一丝毁灭世界的冲动……无数种负面情绪在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上交织变幻，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荒诞绝伦的视觉冲击！那双布满红血丝的漂亮眼睛，此刻正空洞地、毫无焦距地瞪着前方走廊的天花板（或是指引灯？），仿佛灵魂正在宇宙尽头裸奔。

林小满感觉像是猝不及防撞进了一部大型社畜行为艺术纪录片的拍摄现场！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心脏都忘了跳。

这特么哪里是什么奋斗的渴望！这分明就是连续通宵加班导致脑干缺失综合症晚期！是即将被工作榨干生命精华的求救信号！是为全人类打工贵族敲响的丧钟！

顾总裁显然还处于短暂的物理开机状态，脑子没连上网线。他无视了不远处石化状的林小满和一脸“糟了不小心惊扰了沉睡巨兽”的行政小哥，只是用一种梦呓般的、生无可恋的音调，对着空气模糊地嘟囔了一句：

“好吵……好想……重启这个世界……”

说完，他像个断了线的超逼真人偶，眼神重新涣散，梦游般“砰”地一声又关上了【能量补给舱】的门。留下走廊里一片死寂，和两个呆若木鸡的灵魂。

行政小哥额角划过一滴冷汗，强行镇定：“咳咳，刚才……那是……顾总在深度思考战略性课题时的独特表现……嗯！很有深度！很有魄力！值得学习！”

林小满僵硬地点头，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学？学个锤子啊！这地方……按时下班莫非犯法？！】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