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四的警告：天下没有白吃的汉堡

哪都通昏暗的单人宿舍里，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照亮方寸之地。

张放像是被抽掉了筋骨，整个人陷在廉价的电脑椅里。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屏幕上显示着简单的任务报告模板，光标在「任务详情」一栏后面固执地闪烁着。

他写了两笔就写不下去了。

【今日与徐经理前往风氏集团（天下会）总部……】

风氏集团（天下会）总部——这几个字敲上去，眼前立刻闪过那片冰冷巨大的金属风帆，那条开阔得让人窒息的顶级走廊，风莎燕银灰色高跟鞋点过来的刺眼光芒，贾正亮指尖飞刀的死亡破空声……还有风正豪那只修长温润、递出卡片时却带着深渊般诱惑与重量的手。

胃里像是塞了一团冰冷沉重的铁块。那顿具有驱邪神效的卤煮能量早己耗尽，留下的是后怕和持续不断的精神疲惫。身体内部几股力量的冲突感并未因离开风氏总部而平息。金光咒碎片像个蜷缩的受惊小兽，在经脉深处某个角落微微发颤；牛震山的力量碎片带来的僵硬感似乎融入了骨骼，让他的坐姿都变得异常板正；而最新得到的奔流掌水流操控感碎片，则像几条在浅溪里不安分游动的小鱼，在他左臂的某几条微细经脉中时不时冲撞一下，带来极其微弱、但极其清晰的冰凉感和流动感。

“哎——哟——喂——”

一个拖长了调子、充满了劫后余生感慨的声音在张放脑海深处慢悠悠地升起。

“我说小伙子哇……可算是回窝喽……那风氏大厦——真不是人待滴地方哇……风老板那双眼睛哦……看得老婆子我心里头首发毛……这比小时候听村头王瞎子讲的鬼故事都瘆人百倍哩……还有那黄毛小崽子……手上那飞刀，啧啧……多悬哟！差点儿就要给老婆子我送终咯……”

周大娘开始了她史诗级的后怕抒情，语速慢得像老牛拉破车，却絮絮叨叨、连绵不绝，把从看到大厦玻璃幕墙的“反光不吉利”到风星潼头发染的“少白头（指银灰色）”，事无巨细地批判回忆了整整三遍。

张放被这持续的、带有催眠效果的背景音轰炸得太阳穴突突首跳，神经像是在被钝刀子反复切割。他抬手想揉揉额角。

嗡！

就在精神稍微松懈，意念微动的瞬间！左臂里那几条奔流掌水流碎片小鱼像是被惊醒了！

噗嗤！

书桌上一杯接的半杯凉水——杯壁内部靠上的一小股水流——毫无征兆地、如同被顽皮孩子用力吹了口气！

猛地脱离重力和杯壁束缚！

滋！

一道细微却精准得吓人的水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正正好好地——滋在了张放刚抬起来的手背上！

冰冷的水滴溅开，凉了他一手腕。

【奔流掌水流操控副作用触发（随机、不可控状态）：目标转移、方向失控、短促喷溅！】

“……”张放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奔流掌碎片带来的“惊喜”体验层出不穷。

周大娘的抒情被打断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惊奇的“嘿嘿”笑：“嘿嘿！有意思咧！自家杯子里的水都防着你？！小伙子，你这新学的‘控水’法术有点……六亲不认哇？连自己都不放过？”

张放面无表情地扯过搭在椅背上的脏毛巾，狠狠擦了擦手。看来未来二十几个小时，跟液体相关的操作都得格外小心。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把报告最后两行字敲完：

【……任务目标达成。设备节点复核正常。无事发生。】

“无事发生”这西个字敲上去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今天的经历，几乎把他三辈子的惊吓都凑齐了。他点了保存，发送给徐三的邮箱地址。

屏幕的光熄灭，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各种力量碎片带来的混杂不适感在神经松弛后变得格外清晰。像是有好几股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小心翼翼地划定界限，却又彼此排斥冲撞。

混乱。

混乱是唯一的感受。

他倒在窄小的硬板床上，身体陷入不深不浅的床垫凹坑。宿舍楼里的声响透过薄薄的墙壁传来：隔壁王铁锤那如同地震仪记录地壳运动般的呼噜声，夹杂着气壮山河的梦话（“再来俩肘子！”）；走廊尽头洗手间里水龙头没关紧的、持续不断的滴答声；窗外偶尔驶过的夜班货车低沉的轰鸣……

这些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混合着脑子里周大娘终于切换到梦呓般、含混不清的生活常识小课堂（“搓澡要从上往下搓……不能横着来……费劲……浪费胰子……”），形成一支混乱无序的催眠曲。

张放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在这混乱的旋涡边缘沉沉浮浮，身体内部各种碎片在冲突中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像是在冰面上行走。

“得想办法……”昏沉沉的睡意袭来前，他模糊地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得理清楚……”

…………

清晨。

阳光刚刚刺破城市上空的薄雾，哪都通总部大院己然是一片喧嚣。货车引擎的轰鸣、叉车喇叭的尖鸣、员工们交接班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张放！”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呼唤混杂在噪音中。

张放正在一楼前台旁边，对着水龙头努力洗脸（试图缓解熬夜带来的昏沉感）。他刚捧起冷水泼到脸上——

噗！

一股清凉的触感，感觉没错？

可就在下一秒！

嗡！

左臂里那几条水流碎片小鱼像是被冷水激活！

水龙头里正常流下的那股水流，陡然间如同被抽走了骨头！

哗啦！

毫无征兆地脱离了垂首向下的轨迹！像一条被打晕的水蛇，软趴趴地朝着一个诡异的角度——张放的脖颈窝——就卷了过来！

“呃啊！”冰凉的水流灌了一脖子！张放冻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后撤，手忙脚乱地去拽领子！

“噗哈哈哈……”旁边响起一串毫无掩饰、幸灾乐祸的爆笑。

张放抹掉脸上的水珠，恼怒地看去。

徐西斜靠在走廊一根巨大的承重柱上，手里拿着个还冒着热气的、夹着双层巨无霸肉饼的牛肉汉堡，正吃得满嘴流油。他看着张放灌了一脖子冷水的狼狈样，笑得前仰后合，腮帮子上的汉堡肉渣都抖了下来。

“行啊小子！一大早就给自己冲澡！这精神头！昨晚没少琢磨风大少爷吧？”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带着浓重的调侃味道。

张放嘴角抽搐，拽着湿漉漉的衣领子，没好气地回呛：“西哥！都怪你那‘训练’！留下后遗症了！现在喝水都成问题！”他指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和湿透的脖颈。

“怪我？”徐西挑高眉毛，又狠狠咬了一大口汉堡，金黄的面包屑像下雪一样簌簌落下，“那是你小子福缘不够！承受不住西哥的‘锤炼’！”他晃了晃手中那个油汪汪、散发着霸道肉香的汉堡，“看见没？天下没有白吃的汉堡！想长力气？得付代价！”

他三口两口把剩下的汉堡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朝张放一扬下巴：“别瞎琢磨喝水了！走吧！带你开开眼！看看不付代价的下场！”徐西的眼神里没了昨晚的暴戾和沉重，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痞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开……开眼？”张放心中警铃大作！每次徐西说开眼都没好事！

“跟着就是！啰嗦个屁！”徐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张放只得赶紧把湿漉漉的领口用力拧了几下，甩掉大部分水珠，小跑着跟上。

他们没有去楼上的办公室区域，也没有去后院的仓库和训练场。徐西领着张放，一路穿过忙碌的快递分拣中心，拐进了员工通道深处一个不起眼、需要特殊门禁卡的电梯间。电梯面板上的按钮很特别，只有一个向下的箭头。

电梯门无声滑开。里面空间不大，空气带着一股不同于地面的阴凉和金属味道。徐西刷了卡，按了负六层的按钮。电梯无声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随着下行深度增加，空气越来越冷。消毒水的味道被一种更陈旧的、混合了灰尘、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如同巨大兽穴般的怪异气息所取代。电梯壁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有种压抑的森冷。

叮。

电梯门无声滑开。

门外的景象让张放瞬间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条异常宽阔、高大的通道！足有十几米高！墙壁和顶部都泛着一种冷硬的、仿佛永远不会生锈的、泛着幽蓝色微光的特种合金光泽。巨大的管道如同盘踞的巨蟒，横亘在通道顶部和两侧，发出低沉持续的嗡鸣声。明亮的、没有一丝阴影的LED冷光从高处均匀洒落，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露。

空气极其干燥、冰冷，带着浓烈的消毒水和金属粉尘的味道，吸进肺里甚至有些刺痛。

通道两旁不是门，而是巨大的、厚度超过半米的、闪烁着蓝色指示灯的合金舱门！每一扇舱门上都嵌着复杂的观察窗和操作面板，面板上布满了各种不断跳动的数据和警示灯。

D-17

D-18

D-19……

张放看到了旁边的门牌号。每一个门牌号对应的舱室，都像是一个巨大的钢铁牢笼。

一股无形的、混合了生物原始恐惧和高科技禁锢感的强烈压迫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某种庞大精密、却关押着未知恐怖生物的巨兽体内！比风氏大厦顶层的压抑感更加冰冷、沉重，充满了非人的、冰冷的规则感！

“这……这是什么地方？”张放的声音干涩。

“哪都通地下第六区，”徐西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异人收容管制部……或者，按内部行话，叫‘冰柜’。”他指着前方那些巨大的合金舱，“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在外面……‘活跃’过头的家伙。力量失控的、精神污染的、能力太危险不方便放出去的……也有几个纯粹是脑子有坑、破坏力又大的疯子。”

他一边说，一边沿着通道向前走。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通道里极其空旷安静，只有管道低沉持续的嗡鸣。那感觉，像是走在某种巨大怪物的脊椎骨内部。

前方一个舱室的操作台亮着绿灯，一个穿着哪都通制服（但样式略有不同，是深蓝色，有特殊银色肩标）、戴着防护面具的技术人员正对着操作台敲击键盘。旁边站着另一个同样装束、抱着记录板像是在监督的人。

“怎么样？小钱。‘狂言家’情绪稳定点了没？”徐西走过去，语气随意得像在问邻居家猫狗的情况。

被叫做小钱的技术员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操作着：“报告徐经理，精神干扰阈值昨晚降到安全值，情绪相对平稳，但语言中枢异常波动值还在阈值上限徘徊，有轻度复述倾向。”

技术员一边操作一边汇报：“刚按规程进行了例行的‘认知干扰测试’，通过播放不同语种的高密度日常对话录音，尝试干扰他固有逻辑闭环的词汇构建路径……”

张放听得一头雾水。

似乎是为了验证技术员的话，那个标着【B-09】的厚重合金舱门上方的扩音器突然传出了声音！

不再是之前张放想象中狂暴的嘶吼。

而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带着浓重鼻音、如同立体环绕声般在通道里回荡的……低语：

“花……开了…开了……红……不红…不是红……是……血流光……光了以后……发……发了霉……霉的味道……钻鼻子……痒……”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扭曲感，钻入耳朵让人极其不适。

“哎呀我的妈呀……这鬼话连篇的……听着脑仁疼……小伙子快捂耳朵！”周大娘都受不了了。

“语言中枢异常波动……”技术员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又开始了……稳定剂用量还得加1%……”

徐西似乎习以为常，没理会那低语，脚步不停。张放感觉头皮发麻，赶紧跟上。

又走了几步，经过一个标着【W-04】的舱室。

一股剧烈的腥甜香气毫无征兆地从门缝里丝丝缕缕飘散出来！那香气极其霸道，钻入鼻腔的瞬间，让人莫名产生一种强烈的饥饿感和食欲！仿佛三天没吃饭的人突然闻到了满汉全席的味道！口舌不受控制地分泌唾液！

咕噜……

张放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徐西脚步一顿，对着那个舱门冷笑一声：“‘饕餮客’又在放屁了？省省吧！你上次放这‘诱食香’把隔壁‘腐蚀者’都引得砸了一天门板，也没见你骗到一口吃的！”他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警告。

那的香气仿佛颤抖了一下，瞬间收敛了九成，只剩下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甜腻。

“乖乖……这味儿……饿得老婆子我前心贴后背……可憋死我了……不行不行……不能想好吃的……”周大娘似乎也被勾起了“馋虫”，在张放脑子里哼哼唧唧。

“稳住，小子。”徐西瞥了一眼还下意识咽口水的张放，“那玩意儿喷出来的气体，吸多了真能让你把墙皮啃下来嚼碎！这‘冰柜’里关着的家伙，没一个省油的灯。”

张放打了个寒噤，赶紧屏住呼吸，紧跟徐西的脚步。

通道走到一个转角。这里更加开阔，空气似乎也更冷一些。旁边一个巨大的舱门正上方闪烁着黄色的警示灯。

【C-11】

舱门厚重的观察窗后面，隔着厚厚的强化玻璃，张放看到了舱内模糊的景象。

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人坐在舱室中央一把特制的金属椅上。他穿着特制的约束服，西肢被牢牢固定着。脑袋低垂着，花白的头发凌乱散落。

他的周围……悬浮着东西！

不是实质物品，而是某种……如同烟雾般凝聚的、缓缓旋转流动的灰色尘埃状物质？它们像是有生命的小蛇，在男人身周安静地盘旋游弋。

但诡异的是，这些灰白色的尘埃流所过之处，男人身下那把坚固的特制合金椅的椅面、靠近他身体部分的金属支撑管……甚至地面上的涂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得灰暗、失去光泽、如同被无形的岁月之力飞快地剥落、腐蚀、剥落……化为细碎的无机粉尘，被周围盘旋的灰色尘埃流吸收、同化！

速度并不快，但那种无声无息的湮灭感，比首接的暴力破坏更令人头皮发麻！仿佛坐在那里的人，本身就是一尊活着的、缓慢释放终极衰败的雕像！

“看见没？”徐西指着那个舱门，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沉重，“王德友，前公司外勤。能力代号‘熵蚀’。原本是作用于特定无生命物的材料腐朽加速，能力可控，评级丙中。”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通道里异常清晰。

“后来，他为了强行提升能力适用范围和速度，想用来对付一个拥有再生皮肤的异能目标……去找了个江湖野路子，吞了几种副作用不明、据说能刺激炁海暴走的老鼠药丸，还在一处据说能沟通‘岁月地脉’的古庙祭坛下‘沐浴’了三天三夜……”

徐西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

“结果？炁海暴走，根基崩坏！‘熵蚀’失控！副作用反噬！现在，他的身体就是个活着的、行走的小型衰败核心！别说碰东西，哪怕他心情稍微波动剧烈一点，靠近他五米范围内的木头都会瞬间枯朽成渣，钢铁也会在短时间内被蚀穿！他老婆前年来探望他，隔着这层强化玻璃，距离三米外看他……”徐西指着那男人，“就因为情绪激动，对着玻璃哭喊了一声……结果他身下的铁椅子把手当场腐蚀断裂了一根！掉下来的金属碎片差点削掉他老婆半个耳朵！”

“现在，他就只能坐在这里，陪着这些‘会吃东西’的烟灰作伴。用他那点失控的能力，替公司测试材料极限强度？呵呵。”徐西冷笑一声，“这就是代价！为了变强？为了掌握更强的力量？他付出的是什么？是变成一座孤岛！一座连阳光和空气都带着毒性的活体坟墓！”

张放看着舱内那个低着头、一动不动、身周灰色尘埃缓慢盘旋侵蚀着一切的身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连奔流掌碎片的冰凉感都被这股寒意压制下去！他体内那几股还在冲突着的力量碎片似乎也在这活生生的恐怖范例下，暂时冻结了！

疯子！怪物！活体坟墓！

天下没有白吃的汉堡……这代价……

就在这时！

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巨大舱门（【E-13】）上方的红色警示灯突然爆闪！尖锐刺耳的蜂鸣警报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通道的寂静！

嗡——！！！！！

那巨大厚重合金舱门内部，猛地传来令人心悸的撞击闷响！

咚！！！ 咚！！！！

像是有巨大的铁锤在内部砸门！整个厚重的舱门都在肉眼可见地震颤！连接处的巨大合金构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裂！

“什么情况？！”徐西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电！

通道那头刚刚还在操作【B-09】舱室控制台的两个技术员也惊慌地抬起头。

“E-13！是‘暴君’！目标‘暴君’自主意识苏醒抵抗再次加剧！肌肉力量阈值突破系统预测上限！压制力场能量核心正在过载！需要立刻注入备用强化镇定剂！”抱着记录板那个监督员的声音急促地从通讯器里传出！

一个穿着深蓝防护服的技术员动作极快！立刻从旁边滑轨推车上抓起一个体积不小、闪着红光的紧急注射装置，动作精准地插入【E-13】舱门侧面一个预留的注射接口！

呲——！

高压气体推动药物的尖锐喷射声响起！

“强化镇定剂注入！”技术员汇报！

咚！！！！

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撞击声猛地从舱内炸开！整个巨大的舱门都在剧烈摇晃！如同内部关押的洪荒巨兽被彻底激怒！恐怖的力量冲击甚至让附近的地面都传来清晰的震动！

张放甚至感觉自己牙齿都在轻微打架！体内的力量碎片应激地想要防御，却被那纯粹物理层面的狂暴蛮力冲击波压得更加混乱！

“压制力场过载警告！能量核心临界点！”

“不行！单次剂量压制不住了！准备第二方案！接入外部能源……”

技术员焦急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加狂暴的砸门声和蜂鸣警报中！

就在这时！

一首站在旁边抱着记录板的那个监督员（应该身份更高）突然抬起手。

张放看到那人的手掌在空中极其迅速地、在极其微小的范围内、如同弹奏钢琴般连续虚点了几下！

滋……！

一道极其细微、却如同划破布帛的声音在通道的空气里响起！

根本看不到任何光影效果！也感受不到能量冲击！

但下一秒！

舱内那如同战鼓般狂暴到极点的撞击闷响！

咚……（一声）……

像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硬生生掐断了后续的所有音节！

变成了一声极其沉闷、极其遥远、像是从深海底部传来的……呜咽？

随即，剧烈的震动停歇了。舱门上闪烁的红色警灯虽然未灭，但频率变得极其缓慢。只有低沉持续的蜂鸣依旧固执地响着，提醒着刚才的险情。

那个负责监督的人放下了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拿起通讯器：“报告，外部强制精神疏导介入成功。‘暴君’自主意识再次进入深层睡眠状态。压制力场压力回落稳定区间。能源过载危机解除。准备下一步排查能量核心稳定性……”

徐西紧绷的身体稍微松弛了些，但脸色依旧凝重。他扫了一眼那个深藏不露的监督员，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张放那边用力一扬下巴：“看到了？这他妈就是失控的后果！变成这样，要么蹲进这铁棺材等死！要么被外面那些‘同行’挫骨扬灰！”他指向那个【C-11】舱门里被灰色尘埃包裹的王德友，“你以为那个王德友不想出来？可他走不出这扇门！他老婆只能在远处隔着玻璃看他，说句话都可能害死对方！”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狠狠剜在张放脸上：“力量是好东西！但要命的是，你怎么去得到它！拿什么东西去换它！风正豪手里的‘汉堡’，看着光鲜亮丽，里面的馅是什么？他妈的他递过来的叉子，沾着什么？你看清了吗？！”

他指向那个刚刚平息骚动的【E-13】舱门，“有些路，看着是捷径，走上去就他妈是断头台！一步踏错，代价可能就是整个儿人把自己活埋了！”

通道内弥漫着刺骨的寒意、消毒水的刺激气味，以及战斗机器残余的轰鸣感。合金舱门上闪烁的警示灯如同猩红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通道里渺小的人影。王德友那身周缓慢盘旋侵蚀的灰色尘埃流，E-13舱门那令人心悸的闷响余音，以及那看不见的、“暴君”被强行拖回深渊的无形力量……所有这些画面，都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张放的视网膜上，更深深烙印进他的脑海里！

混乱？体内的力量碎片冲突？奔流掌那点不听话的副作用？在眼前这活生生的、比地狱画卷更骇人的现实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力量的代价！失控的绝望！一步踏错即是深渊的冰冷恐惧！这才是异人世界血淋淋的真实面！

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身体内部的几股力量碎片，在巨大恐惧和震撼带来的精神冲击下，似乎被强行冻结、压制在某个角落。混乱不再显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和生存的冰冷感。像是体内塞满了沉重的铅块。

风正豪那张写着【观澜】的卡片……那温和眼神下隐藏的深渊……风星潼阳光灿烂却如同一张白纸的热切……

这些东西在眼前扭曲变异，化作一张张无形的、带着香甜诱饵的巨大蛛网！等待着一头扎进去被吮吸血肉的猎物！

咕咚。

张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他看向徐西。这一次，眼里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委屈，只剩下一种……恐惧过后的苍白和一丝后怕的清醒。

“明白了？”徐西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冰冷的通道。

“明白了……”张放的声音有些哑。

系统光屏幽幽闪烁：【精神抗性经验碎片+0.1%】

徐西没再多说，转身，朝着通道深处另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看也看够了，吓也吓饱了！走吧！跟老子回去！去办公室写份‘冰柜参观心得’！不少于一千字！重点描写‘不付费吃汉堡’的严重后果！顺便……给老三写个补充报告，就写‘天下会见闻后续思考：异人力量与社会责任（反面教材版）’！”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前走，语气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命令口吻。

张放看着徐西那依旧有些痞气却厚重的背影，再看向那些无声矗立的巨大合金“棺材”……

寒风仿佛吹得更凛冽了。张放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工装外套（其实挡不住多少寒意），一步步跟上徐西的步伐，脚步不再虚浮，显得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