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把公司交给你，让你替妈妈尽孝

“呜哇……”钟玉莹捂着嘴巴，嚎啕大哭。她觉得自已太委屈，为什么要遇到这么残忍的事情呢！为什么！她不甘心呀！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她要活得像公主一般美好，可是为什么命运却要这样捉弄她呢！

钟玉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古诗里面都说，命运弄人。她曾经以为，这是老天爷给她留下的玩笑。她不懂什么叫命运，她只知道，她的人生从此彻底崩溃。她哭得肝肠寸断。

祁同伟在隔壁的审讯室待着，他一边抽烟，一边思忖：“爸说我没杀人，可我怎么可能没杀人呢？”

他越想越糊涂，索性放弃，不再多想。

他忽然想到，这件事情或许能够借助某种势力去化解危机。他连忙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喂……”

“你是哪个？”

“你是……”祁同伟迟疑着问，“您是……”

“哦，是我。”高育良淡淡应声。

“高省长……”祁同伟急切地说，“我想见见您，可以吗？”

“现在恐怕不行。”高育良说。

“呃……是……”祁同伟犹豫着问，“我的父母犯法，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这个嘛……”高育良沉吟片刻，“你先把实情说出来。只要你诚恳交代清楚整个案情的经过，我会替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我没有撒谎！”祁同伟激动地说道，“是他们俩设计陷害我，还污蔑我和一个女演员搞破鞋！我当然反驳，他们就翻供说是我指使的！”

高育良叹息道：“唉，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才会承认自已是杀人凶手。我能体谅你的痛苦，你不必担忧。你先休养一阵子，等我们掌握足够证据，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谢谢您！我真不敢相信，世界竟然有如此卑鄙的人！他们不仅诬陷我，还威胁我父母，要让他们坐牢。”祁同伟咬牙切齿，“我一定要告倒这对奸夫！”

“同伟，你要坚持！”高育良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已的清白！”

祁同伟答应下来，挂掉电话。

高育良收拾文件走出办公室。

钟玉莹站在门前，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高育良瞥她一眼，目光落到她胸口那条狰狞的疤痕上，说道：“你的病已经康复啦，以后就安分点，别乱闯祸！”

说完，他昂首阔步地往外走去。钟玉莹呆若木鸡，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睛起来，眼睁睁看着高育良消失在视线之外。

她不禁仰天悲鸣。她的人生已被毁灭殆尽！

祁同伟走出拘留所，迎面碰见王晓敏，她正准备离开，一双黑丝长腿吸引住他的目光。

“哟，王律师？”

王晓敏微微点头，说道：“祁队长，恭喜！”

祁同伟一怔，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听说你最近升官加薪，可喜可贺呀！”王晓敏似有意，似无意地问。

祁同伟叹息一声：“这都是上级领导抬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

“呵呵，祁队长谦虚啦！”王晓敏掩口笑道，“今天我请客，晚上七点半在盛豪酒店，不见不散。”

“好的，晚上见。”祁同伟说完，匆匆离去。

王晓敏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勒起一缕浅浅的弧度，眼眸深处闪烁着阴森的光芒……

“咚咚。”两下敲门声传来。

“请进。”高育良说道。

祁同伟缓缓推门走入房间。

“叔叔好。”祁同伟彬彬有礼地向高育良敬礼。

“同伟啊，快来坐。”高育良热情招呼道。

祁同伟来到沙发旁坐下，随即递过一份资料：“高省长，这是我调查到的关于祁东阳的罪证。”

高育良接过来看着，眉头渐渐锁紧。

“祁同伟，你确定这上面写得是真的？”他严肃地问道。

“我已经调查得很仔细。”祁同伟说，“我怀疑，祁东阳之所以会变成植物人，根本不是因为车祸，而是因为他吸食大麻。”

“吸大麻？”高育良大吃一惊，旋即摇头否定这种荒唐的猜测，“不会，这绝对不可能。”

“高省长，我亲眼目睹那辆卡车驶向我家的方向，如果不是我恰巧路过，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

高育良默默点头。如果祁同伟不说，他甚至都不记得有祁东阳这个人。祁东阳虽然不受器重，但毕竟是他儿子，他并非漠不关心。

“你的判决书下达的日期是三年零四个月前，对吧？”高育良问道。

“是的。”祁同伟说。

高育良略作思量，然后对祁同伟说：“这样，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会马上组织专案组，抓捕犯人归案！另外，你的案情还没有结束。我们会继续追查你父母违纪贪腐的证据。你放心，你一定能洗刷冤屈的！”

“谢谢叔叔。”祁同伟激动不已，“我真没想到，您能帮我。”

“你的案子牵涉到市委常委、市委副秘书长、检察院副检察长钟小艾。我必须谨慎对待。你放心，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纵坏人。你要配合我们调查，尽快将钟小艾缉拿归案，还社会一个朗朗乾坤！”

“嗯！您放心吧！”祁同伟拍着胸脯保证，“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高育良轻松地笑笑：“那你赶快去忙你的工作吧。我这就召集人手，展开全力侦破！”

祁同伟转身离开。

祁同伟一走，钟小艾立刻扑过去抱住父亲，嘤嘤啜泣起来：“爸，你吓死我啦！”

“我怎么会死？你放心，爸爸一定帮你讨回公道！”钟小艾的父亲愤怒地说，“一群不肖子孙，居然伙同别人陷害我！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妈……”钟小艾的弟弟怯生生地喊道。

“闭嘴！”钟国富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后安慰女儿，“小艾，你别怕。这事有我和你妈呢！你现在只需安心养病！我们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嗯。”钟小艾擦拭着脸颊的泪水，神色坚毅地说，“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伤害我的人！”

“好孩子！”高育良欣赏地看着她，“不愧是我们家族的骄傲，比那些不争气的混蛋强多啦！”

高育良从抽屉取出一张支票，交给钟小艾，说道：“你的医药费和治疗费，由你父亲负责。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跟他联系。”

钟小艾犹豫片刻，接过纸笔唰唰地签上名字。

“谢谢高叔叔！”钟小艾低下头说道。

高育良慈祥地看着她，微微颔首：“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乖乖女，好好照顾自已。”

“嗯。”钟小艾红着眼眶点头，“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爸爸和妈妈的。”

“那就好。”高育良温柔地摸着女儿的秀发，说道，“你刚出院，好好休息几天。”

“我想再去看看祁东阳。”

“行，等过几天你爸爸出差回来，我带你去看他。”高育良点点头。

“那……我先走啦！”

钟小艾恋恋不舍地离开警局。

高育良看着她纤弱的身影，不免叹息：“唉……希望她能够早日脱离险境吧。”

高育良忽然想到祁同伟，连忙拨打他的手机。

“喂，祁厅长吗？”高育良语气恭敬。

“高省长。”祁同伟的态度很平淡，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瞥一眼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您找我有事吗？”

“呃……是这样的，我想邀请祁同伟先生到办公室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好，我现在过去。”

二十分钟后，祁同伟来到省长办公室。

“欢迎。”高育良热忱地招呼道，并主动为他泡茶倒水。

“高省长太客气。”祁同伟端详着杯中香茗，淡淡一笑，“这是新茶吗？”

“嗯。我特意托朋友从广州捎来的极品龙井。你尝尝。”

祁同伟抿一口茶，赞叹道：“果然香醇可口，唇齿留香。”

“你要是喜欢喝，我送你点儿，回头叫司机开车给你运到江城去。”

“这可使不得。”

高育良哈哈一笑：“祁同伟啊祁同伟，你可不要拒绝哦。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父亲又曾经是我部下，算起来咱俩算是忘年之交。既然你叫我一声叔叔，那我给你点儿东西是应该的。”

祁同伟感觉有些奇怪，他和高育良素昧平生，高育良突然这么热情，实在令人不解。

“我听说你在江北省工作。”高育良呷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这样也好，咱俩也近便一些。你说是吧？”

“高叔叔有什么指示？”祁同伟微笑道。

“也没什么。”高育良摆摆手，“最近，我们省里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棘手的问题？”

“嗯，一言难尽。”高育良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无奈，“我听说，你在调查祁同伟？”

祁同伟暗暗吃惊：这件事他明明瞒得紧紧的，为什么连高育良也知道呢？

见祁同伟露出惊讶之色，高育良更加笃定：“你不用担心，这事我会保密。你告诉我实话，是不是真有此事？”

祁同伟沉吟许久才说：“是有这么回事。但是，这只是我个人行为，并没有构成刑事犯罪……”

“这我当然知道。”高育良缓缓说道，“你们这些警察呀，总是一厢情愿地把罪责往自已身上揽。”

“高叔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祁同伟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我是说，”高育良叹息道，“有时候，这种‘个人行为’反而是最好的保护。”

“哦，高叔叔，你想表达什么？”祁同伟凝视着他。

高育良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换个角度去调查一番。”

祁同伟不禁愣住。

“这么说，高叔叔你已经掌握到一些确凿的线索？”

“嗯。”高育良点点头，“我们已经锁定嫌疑人，正准备抓捕审讯。”

“这么说，这个嫌疑人已经逃跑多时？”祁同伟问。

“嗯。目前还不敢肯定。所以，我才会想让你们去抓捕他。”

祁同伟默然无语。他没想到，高育良竟然会向他提出如此荒唐的要求，让他协助调查，而且还怀疑他和一桩命案扯上关系。这种莫须有的诬蔑，祁同伟根本不屑于承认！

见祁同伟沉默不语，高育良又说道：“当然，我相信你的为人和能力。只是，这个案子非同小可，牵涉甚广，而且，还是我们省里最年轻、最受器重的副厅级干部，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高叔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此案绝不参与，更不会滥用职权！”祁同伟严肃地说。

“呵呵……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高育良爽朗地笑笑，继续劝导，“但是，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祁同伟先生肯定在私底下调查过程中遭遇过麻烦。”

“高省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被卷进这场风波，还是及早脱身为宜。”高育良循序渐进地说，“虽然这个案子已经被封存调查，但是我想，你还是早些抽身的比较妥当。毕竟，如今社会舆论压力很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您是怕我受牵连？”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高育良摆摆手，郑重地说，“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国家对违法违纪行为管控很严格。即便这个犯罪团伙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你贸然插手，势必会造成恶劣影响。”

祁同伟盯着高育良，沉默不语。

“我说得都是肺腑之言。”高育良诚恳地说，“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也不勉强。”

祁同伟沉思片刻，站起身说：“我需要考虑一下，请您给我一点儿时间。”

“没问题。不过，祁同伟啊，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祁同伟抬起头，神色平静，静待下文。

“据我所知，这个案子和你妻子的死有很大关系。我希望你可以尽快结案。”高育良语气沉痛地说。

祁同伟微微蹙眉：“高省长，您这是在逼迫我吗？”

“你别误会，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只是替你着急而已。你的妻子虽然已经死亡三年多，但是，凶手至今未伏法，这是我们全体官员和百姓不愿看到的。”高育良说，“祁同伟，你想想，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期。如果再找不出幕后黑手，我们将失去一次大展拳脚的机会！祁同伟，不管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这个案子我都希望你可以主动放弃，让我们顺利完成侦办任务。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公益性质的破案，你的政绩会记入档案，对你升迁也大有帮助。你说呢？”

“这么说，高叔叔，你是希望我配合你们抓捕嫌疑人？”

“是的。”高育良说，“不仅是你，我也会竭尽全力配合。我们会派出专案组协助你们，争取早日侦破此案，还死者和死者的家属一个公道。”

“好，高叔叔，我答应你，不过，这需要时间。”祁同伟略作沉吟，“你看，我们两人分头调查，效率会快一些。我建议，就由你带队。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们互相电话联络。”

“可以，随时保持沟通。”

“谢谢高叔叔的支持！”祁同伟站起身，“等我拿到资料，就向您汇报。我们一定会抓获那个犯罪集团的。”

祁同伟走后，高育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高叔叔，您怎么样？”

“我很累。”高育良叹口气，喃喃自语般说道，“祁同伟的确很年轻，也有能力，但是他缺乏经验，尤其是在办案方面。这个案子如果交给他去处理，恐怕会弄巧成拙，搞砸这次突击行动。”

高育良的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打断二人的谈话。

“进来吧。”高育良说。

房门开启，一张娇媚妩媚的容颜映入二人眼帘。

“阿姨，”钟小艾甜甜地笑笑，柔软温润的双臂搂住高育良的脖颈，撒娇似的说道，“听说，爸爸要去北京参加会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爸爸，我也要去。”钟小艾抱紧高育良的肩膀，“你带我一块儿去嘛，好不好？”

“胡闹！”高育良板起脸，斥道，“这几天太忙，哪有功夫陪你玩啊？”

“我就不！”钟小艾嘟起嘴巴，“我不管啦，我就要去。”

看到钟小艾耍赖皮的模样，高育良哈哈大笑。

“我就说嘛，我这辈子的福气，都花在你身上喽！”高育良捏捏钟小艾细滑的俏脸蛋儿，笑眯眯地问道，“今天晚上有空吗？”

钟小艾摇摇头：“晚上我约朋友去看球赛。”

“朋友？”高育良的眉毛挑得老高，“你这丫头，交朋友的速度挺快嘛！”

“哎呀，讨厌啦。人家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钟小艾撒娇地说，“爸爸，你把球票买给我呗！”

高育良瞪圆眼睛，厉声训道：“你想什么呐？球票是用钱换的？”

“爸爸！”钟小艾红润的小嘴，撒娇道，“你就答应人家嘛！反正，你每周都去，也不差我这一次啊。”

高育良无奈，只得苦笑道：“唉，真服你！行，球票给你买，你想去就去吧。不过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可别乱跑。”

“嘻嘻……我知道啦！谢谢爸爸！”钟小艾兴奋不已，踮起脚尖亲吻高育良的额头，转身欢天喜地地离开。

钟小艾走后，高育良陷入沉思。他想：既然祁同伟提出来，要不要趁热打铁？

祁同伟的表态让高育良松懈下来。祁同伟是个实心眼，他的脾气暴躁，嫉恶如仇，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讲，他也算是个直爽坦荡的人。

高育良想得很透彻，像祁同伟这种性格的人，往往不会说谎。再者说，如果祁同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他又怎敢堂而皇之地坐在市委书记的座位上？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是在自掘坟墓？

高育良越想越觉得自已判断得准确。

祁同伟并不贪恋权力，更没有野心，而且他是个极其低调谦逊的官员。在工作中，他很少与人发生摩擦冲突，即使有人触怒他，他也会选择退让，甚至包括他父母亲人的死，他也选择息事宁人。在高育良的印象里，祁同伟从不摆架子、不耍官腔、不仗势欺人，简单来说就是非常低调、不显山露水，但是，在高育良眼里，他始终是个值得尊敬的官员。

这样一个官员竟然被杀害，怎么能让人不感到惊奇？而更令他震惊的是，祁同伟的父亲竟然是一代枭雄，这是谁也想不到的。这也解释不通，祁同伟是一个有血性、有责任、有担当的男子汉，他应该比谁都清楚，父母亲人的冤屈无法洗刷，而且，如果不严惩凶手，他的妻子和孩子永远也不能瞑目。但是，祁同伟却没有这样做，反而选择息事宁人。高育良觉得，自已必须找他好好聊一聊，劝他改变初衷。

高育良给祁同伟挂去电话。

“同伟啊，”高育良说，“我听说你最近有些疲倦？”

“是啊，我前段时间休假去南京，刚刚回来。”祁同伟说，“我最近总是睡眠不足，吃饭的时候总想打盹儿。”

“哦？”高育良皱起眉头，“你的胃病很严重吗？”

“没事儿，偶尔一次，过两天就好。”

“这样吧，我给你放三天假。”高育良说，“这次休假，你就多睡一会儿，养好精神，明天一早咱俩就去南京。”

“嗯。”

高育良又叮嘱几句，便结束通话。

放下电话，祁同伟微微叹口气。他知道，高育良这是在试探他。

高育良肯定认为他不够狠，不够辣，没有魄力。

祁同伟不否认，自已的确没有足够的勇气。在祁同伟的观念里，人命大于一切。只有为国除奸才叫“义”。

虽然现在祁同伟依旧保持一颗赤诚忠孝的心，但他毕竟还太年轻，不懂得社会的残酷和黑暗。在这个利益为王的世界里，没有仁慈是行不通的，必须学会冷漠。

祁同伟不是个笨人，他明白高育良这番话的含义，却没有点破。他希望通过自已的努力和汗水，慢慢将这件事情扭转局面。

祁同伟不是傻瓜，当然知道高育良这是在帮他。高育良也是官场中人，而且是副部级领导干部。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他。

祁同伟想到自已的前途，心里一颤。

在仕途上，祁同伟有着卓绝的天赋，不论做什么，总能做得风生水起。但是，在婚姻上却屡遭挫折。原以为娶到钟小艾，可以让祁同伟的人生完美收官。然而，他错误估计钟小艾的性格和脾气。尽管在此期间他们曾经相濡以沫，恩爱缠绵，可钟小艾却根本无法容忍他的软弱和愚钝。

钟小艾的性格和高育良截然不同。她不仅强势霸道，而且极端敏感，一旦发生分歧，立马就翻脸不认人。

这让祁同伟备受伤害。

祁同伟也曾想过离婚。可是，他舍不得离开钟小艾。这个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在祁同伟累的时候替他按揉肩膀；祁同伟饿的时候，她会主动做宵夜；祁同伟想喝啤酒，她二话不说便去超市购买。如果说在结婚之前，祁同伟的人生中存在缺憾，那么在结婚之后，祁同伟的人生已经得到圆满。他渴望这种完美的感觉，所以他不能离婚。

祁同伟是个懦弱、胆怯的人。他怕惹恼钟小艾，更害怕失去这份幸福的日子。所以，他一直在妥协和容忍，即使钟小艾对他诸般刁难，他也毫无怨言，只想默默承受。

然而，这样的忍耐，并未取悦钟小艾，而是让她更加嚣张跋扈，愈发肆无忌惮地羞辱他。钟小艾把祁同伟当成她的私产，对待他如同对待一条狗。而祁同伟的软弱，却激发出她骨子里的奴性。

她认为自已嫁给一条哈巴狗没什么丢人的，只有祁同伟的软弱才令她感到耻辱。祁同伟一味忍耐的行为刺痛她骄傲的神经。钟小艾不惜用暴力威胁祁同伟，并向他施压：如果祁同伟继续跟她闹别扭，她就带球逃跑，让他追悔莫及。这招果然奏效，祁同伟不得不向她俯首称臣。

然而，在这之后，钟小艾渐渐地厌烦这种控制丈夫的，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对付祁同伟，对祁同伟颐指气使，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且，钟小艾越来越讨厌他，对他的各项规划全盘否决，连公司的事情都不愿插手，更谈不上什么管理和技术方面的建设。

正因为这样，祁同伟对高育良充满愧疚，他觉得自已辜负高育良的培养和栽培，辜负他的信任，更辜负高育良的厚望。所以，他想借助这个机会报答高育良。

他知道，在体制内混迹多年的高育良深谙官场潜规则，知道怎样才能获得自已想要的东西。

祁同伟需要高育良。

祁同伟知道，在高育良面前，他的软弱只是暂时的，他必须坚韧不拔，克服种种困难，才能实现自已的抱负。

第二天一早，祁同伟乘车赶赴南京。高育良和秘书等人也随之启程。

路途并不遥远，半个小时就到达南京市区。

祁同伟直接去见高育良。在他的办公室，祁同伟把自已的打算说明白。高育良很高兴，欣慰地看着祁同伟。“同伟啊，你真是长大啦！”

从小被寄予希望的祁同伟当然不会让父亲失望，可是他毕竟还太稚嫩，无法完全驾驭复杂的权力争夺。高育良告诉他，目前他已经安排好，只等一切尘埃落定便可功成名就。高育良告诉儿子：“在此之前，你先要学会韬光养晦，稳住自已的阵脚。”

祁同伟点头答应。

高育良继续叮嘱儿子：“你千万别冲动行事，凡事三思而后行。你记住，在我们面前的敌人绝非普通角色，你要慎之再慎、步步为营，才有胜利的可能。”

祁同伟听懂父亲的意思，如果自已贸然采取措施，将有可能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高育良虽然没有明确指示，但是他暗中向祁同伟透露的信息已经很明显：这些敌人都是极度危险的家伙，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财富，而且手眼通天。

祁同伟谨慎地表态：“爸，请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做。”

“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不过。”高育良叹口气，“你现在翅膀硬喽，我也管不着你啦！”高育良拍拍儿子的肩膀，站起身，走到窗边，仰望蓝蓝的天空，沉默许久后说，“孩子，我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生下你……你要记住，我不能保护你一世，所以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已！”

高育良回过头，凝视着儿子，眼神里流淌着温暖的关怀，语气郑重地说：“你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必须承担起保卫你家庭的责任！”

祁同伟用力点点头。

“你妈妈是个很好的女人。”高育良转移话题，“你要好好待你的妈妈。”

祁同伟再次点点头。

高育良忽略掉刚才的话题，又说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送给你妈妈一套房子，让她搬出我的家，过一段舒心日子，但是我没有舍得……”

祁同伟愣住，他从未问过父母的感情，甚至没有听父母谈论过彼此的事情，今天突然听父亲提及，心里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来。

“我想，你肯定有很多疑问吧？”高育良笑呵呵地看着儿子，“你妈妈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而且很贤惠，她不仅是个贤妻良母，还是个智者。但是呢，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能把握住她，直到我离婚，才明白自已犯下的错误。”

“你是怎么离婚的？”祁同伟试探性地问。

“是我的原因。我和你妈妈结婚十几年，始终相敬如宾，从未产生过感情，即使有夫妻生活，也只是形式主义，根本毫无激情。”高育良停顿片刻，“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差距太大，我不是一个适合生活在一起的伴侣。当时，我跟你妈妈说过这个理由，她说，如果你愿意，她可以帮你解决。”

“妈妈真的这么说过？”

高育良点点头：“你妈妈当初劝我，如果我们能够相濡以沫，就是幸福的人生，何苦要折磨双方？”

祁同伟没有想到母亲是如此睿智的人，她的话令他既震惊又钦佩。

高育良又说：“可是，当时我固执已见，认为自已不该轻易妥协，所以就选择分居。我想，我们的缘分恐怕尽于此吧！”说到这里，高育良的声音变得低沉而伤痛。

“可是后来……”

高育良抬手阻拦儿子说下去，“我明白，后来你妈妈找到我，让我不要再固执下去，她已经原谅我，我们可以继续生活。”

“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你爸爸在国企工作的时候，你妈妈也在那儿工作，她和我是邻居。那时候，我们俩经常见面。后来，你妈妈调到省城的电视台工作，而我去参加招商引资洽谈会。我们在酒店偶遇，我喝醉酒，稀里糊涂地闯进她的房间。当时我只是想睡一觉，谁知我们俩发生关系后，我们俩都吓坏啦！我们互相埋怨，谁也不想搭理谁。可是后来，在某天晚上，我们又凑到一张床上聊天。我说：‘我们是不是有一腿？’”高育良脸上浮现出少见的窘迫，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后来呢？”祁同伟急切地问，“我妈妈怎么说？”

高育良咳嗽一下，稍微整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你妈妈没有否认，但她表示不能原谅我，让我马上离开她的生活。我当时非常恼火，我认为是她勾引我的。于是我威胁她说：如果你敢让我离开，我就去举报你，说你诱惑领导，破坏党风党纪！你妈妈听后哭着说：‘好呀，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贪婪的家伙到底能干出什么事。’你爸爸一听，吓坏啦！他立刻跪在你妈妈面前哀求她：‘媳妇，你别闹，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我们俩都玩完啦！’你妈妈说：‘你这个孬种！我嫁给你就是为你遮风挡雨！你这样的窝囊废凭什么欺压我一个柔弱的女人？’”

“后来呢？”

“唉，后来我就跟你妈妈坦白，我们俩是在逢场作戏，我并没有碰过你妈妈。”

祁同伟听罢吃惊不小，这个消息太令人惊讶，他简直难以置信。他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高育良说，“你妈妈当时哭成泪人儿，但是她还是坚持让我们俩断绝往来。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俩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不存在感情破裂的问题，因此她才狠下心肠，宁可跟我离婚，也不允许我纠缠她。”

“妈妈真的是这么告诉你的？”祁同伟仍然不敢相信。

“当然。这种事情，你妈妈绝不会骗我！”高育良斩钉截铁，“我跟你妈妈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俩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风波？我们俩早已把命交给对方，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祁同伟点点头，心里却仍然存着一丝侥幸：“后来我们真的离婚吗？”

高育良叹口气，神色黯淡下来，“我们俩都受到各方面的压力，我们最终选择离婚，并没有争吵，也没有大吵大闹，我们都遵守约定，不再联系，更没有去打扰你妈妈。可惜我不能带你去找她，否则你们娘俩肯定要吵架的！”

“嗯。”祁同伟点点头，心疼地注视着父亲，“爸，我不怪您。”

“唉……”高育良又摇头叹息，“我对不起你啊孩子。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弥补你。我每周六下午会抽空到你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坐坐，陪你聊天。可是那天你妈妈恰好休息，我等她一直等到半夜三点钟也没有见到她。第二天早晨，我就去找她，我说我昨天晚上去你学校看你，可是她不在，说是出去买菜，中途被车撞死啦！她临死的时候，一遍遍地跟我说，她是为我们俩殉葬啊！我听后悲愤不已，心痛如绞。”

祁同伟眼眶，哽咽着问道：“妈妈是怎么死的？”

“肇事司机逃逸，警察说肇事车辆被盗，没有找回来。”

祁同伟沉默不语，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凄凉、温馨的场景，仿佛母亲正躺在病床上向他招手致意。他的鼻腔酸涩起来，他强忍着眼泪，不愿让它流下来。

高育良用纸巾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后来我们一辈子都没有联络过。”

“我一直记挂着妈妈，”祁同伟低着头，眼睛红肿，声音沙哑，“可是妈妈再没给我打电话。”

“你妈妈不想影响你的学习，更不希望我去骚扰她。”高育良说道，“我只好放弃寻觅她的念头。直至你出生那天，我突然收到你妈妈留下的遗言。我拿起纸条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顿时泣不成声：‘我的儿，从今以后，妈妈无法照顾你的饮食起居，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已，千万不要跟坏人斗，更不要跟坏人结婚，答应妈妈，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离开爸爸，好吗？’我紧握着那封信，像捧住一块烫手山芋，久久不愿放手。我不停地安慰自已：她说得对，儿子，从今以后咱们再不分开！”

祁同伟听完父亲的叙述，眼睛，心潮澎湃，他激动地说：“爸，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哎呀，这件事我们都不必提及，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说出来反倒徒增烦恼。你知道，在我们那时代，离婚的人不少，甚至有些夫妻还是丧偶式离婚，因为他们彼此都觉得愧疚，所以即使没有孩子也依旧维系着感情。我虽然和你妈妈没有孩子，但我们俩一直是相敬如宾，她对我非常体贴。你是我唯一的牵挂和寄托，我怎么舍得跟你分开呢？你一旦离开我，我就失去人生的意义。所以我不准备和你妈妈离婚。”

高育良的一番话说得祁同伟热血沸腾，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怀揣着疑虑。

“爸爸，那您和我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高育良笑呵呵地说：“我们俩的感情很好。你妈妈一直是个很贤惠的妻子，也是个好妈妈。”

祁同伟忽然想起自已曾经偷看妈妈洗澡，他羞涩地挠挠头，尴尬地笑笑。

“哈哈，那次你妈妈正在卫生间洗澡，你趴在门边往里瞧，差点被她抓住。”

祁同伟不禁脸红脖子粗，赶忙转移话题，“我妈妈的墓碑是谁帮她修建的？”

高育良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都忘啦。我们刚结婚那会儿，她嫌工资低，所以不让我在市区买房，说郊区风景好，环境优美，适合养老，便搬到郊区去住。我一直担心她一个女人单独住，不安全，后来我又买下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让你奶奶住进去。你奶奶年龄大，身体又不好，你妈妈一般不让她去城里买东西，都由我负责。有一天，邻居告诉我，你妈妈的墓地被铲平，墓碑换成新的。”

“哦，那您怎么办？您和我妈妈离婚后，没有再续弦吗？”

“哪儿啊！你妈妈过世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又怎么会另娶呢！况且，我的心思全部放在创业事业上，对女色根本没兴趣嘛！你别胡思乱想！”

高育良说完，伸手摸摸祁同伟的脑袋，慈祥地说：“孩子，你妈妈走得太突然，我们父子俩以后可就靠你啦！”

“爸，您放心吧！”

“还有，”高育良顿住片刻，继续说，“我原本计划把公司交给你管理。可是，公司的业务量逐年下降，员工们怨言丛生。你妈妈去世前就嘱咐我，如果将来她不在，请你一定要撑起这家企业，不能丢她的脸。所以，我决定，把公司交给你，让你替妈妈尽孝。”

祁同伟吃惊地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