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假若我不结婚，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小艾，我会对你好的。”他搂着她亲吻，然后拥她入怀，两颗心贴得那么近。

第三天，她去办公室找他时，他正在整理资料。她走过去，看见他在整理的文件里夹着一张纸条。她伸手把它抽出来，上面写着一行隽秀的钢笔字：

小艾，对不起。我爱你，可我必须要跟一个人在一起。我曾经想过，哪怕一年，只要我爱她胜过我自已，我也会毫不犹豫抛弃你。可惜我没能坚持下去。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爱人，所以，我只好辜负你。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我，找到你的幸福，祝福你。

小艾看到这封遗书，泪流满面，她扑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祁同伟安慰她，抚摸她，她渐渐地恢复过来。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庞：“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摇头：“小艾，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这样。”

钟小艾愣怔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像一座巍峨高耸的山峰，令她无力攀登、仰望。她不懂，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结局？

“小艾，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求你能谅解我，因为我也有苦衷。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更不想毁坏你的前途，你懂吗？”

钟小艾茫然地点点头，泪流满面：“我懂，祁大哥，我都懂。可是……可是……”

她捂着胸口，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半个字。

祁同伟俯身，将额头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我知道我们的爱是短暂的，是脆弱的，是卑贱的。我只想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祁大哥……”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眼泪滴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可是现实逼迫我离开你，”他痛苦地抱紧钟小艾，“我也不想啊。我不甘心，但我必须听从组织的安排。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

钟小艾哭喊着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她也不想离开他，她甚至宁愿死。

“小艾，别怪我。”他的眼圈红润。

“我怎么敢怪你，祁大哥……”她哭着哀求，“你别丢下我……”

他松开她，捧着她憔悴苍白的面颊：“我会一辈子照顾你。我们约定，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保护你。”他的目光坚定而深邃，令人难以抗拒。她含着泪，郑重点点头。

“小艾，别哭。”祁同伟怜爱地擦拭她的泪水，“乖，我们先去吃饭。”他牵着她往前走去。

他的右手始终牢牢抓着她的左手，仿佛永远不会分离似的。

“祁大哥……”她突然说，“如果哪天你厌倦我，不喜欢我，请你提前告诉我，我不想做你生命中的过客。”她的表情凄婉而哀戚。

“傻丫头。”他捏一下她的鼻尖，“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爱你还来不及。”他顿住脚步，低下头，深情款款地注视她的眼睛，“如果我们的相识是为我们的相恋埋下伏笔，那么我愿意承担这份罪孽。”他说完，用嘴唇覆盖在她颤抖的双唇上。

钟小艾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这一刻。她闭上眼睛，任凭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彻街巷。高育良停下车，匆忙跑向咖啡厅。

祁同伟和钟小艾早就发现高育良的车在附近徘徊，并不觉得惊讶。高育良推开玻璃门，看见钟小艾的衣衫不整，祁同伟则衣冠楚楚，脸色铁青。他怒斥道：“你们两个，居然敢……”

祁同伟打断他的话：“这些都是我们的私事，我想你还是不要掺合的好。”

“胡闹！”高育良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他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我警告你，赶快收拾东西走人，否则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钟小艾拉住他，央求他不要这么激动，说道：“高教授，你误会他们俩人啦。我们刚才在喝咖啡。祁大哥说，他有一次被派遣到国外学习，需要一个月的假期。我们正商量着，我跟他一起去。”

“什么？你……”高育良不可置信，“小艾你疯啦？”

“高教授，你误会我们啦。”她急切地辩解。

祁同伟微微眯起眼睛，问道：“这是我们俩的决定，不会改变，希望您能尊重我们的选择。”

“哼，你简直太荒唐！”高育良愤慨地骂道，“你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怎么可以随便离校？况且你已经是个有家庭的人，这是非法移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祁同伟冷静地看着他，说道：“高教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由不得自已选择的。既使有一万个理由阻挠我和小艾结婚，我仍旧要娶她！”

“你这叫强取豪夺！你这是违反社会道德规范！”高育良气得浑身哆嗦。

“我不在乎！”祁同伟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俩彼此相爱，我爱她，她爱我，我们为什么不能结婚？再者，你是知道的，她是个孤儿，父母双亡，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你们俩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他缓和下来，“但是，我们的思维方式不一样。小艾虽然是个孤儿，可是她现在是我妻子，是我唯一的妻子。”他轻抚她冰凉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小艾，等我们结婚后，我可以帮你把爸妈迁过去一起养老。我们不在一块的日子，你还可以每年去探望他们嘛。”他搂着钟小艾坐到椅子上，温柔地替她按摩太阳穴，“小艾，你看，我这么疼你，你舍得放弃我吗？”

钟小艾的泪水又一颗一颗滑落下来。她抽泣着说：“我……我怕委屈你……”

“不会的。小艾，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们就是合法夫妻，谁还能说三道四？”

“可是……可是……”

祁同伟握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小艾，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抛弃你的。”他吻着她的脸庞，柔声劝慰她：“小艾，答应我，不要再为我掉眼泪，好吗？”

钟小艾慢慢抬起手，抹去残存的泪痕。她咬着牙，坚定地点点头：“我愿意，祁大哥。”

高育良看着他二人，无言以对，最后叹息道：“算我瞎操心！小艾，你好好休息吧，别再想不开，记住，你还有我这个干爹呢。”说完，甩手离去。

“祁大哥。”她扑入他怀中，呜呜地哭起来，“祁大哥，谢谢你，我会一直陪伴你。”

祁同伟拍拍她的后背，宠溺地笑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像个小妹妹一样。”

钟小艾破涕而笑：“你才比我大八岁耶，哪里是我姐姐呀？”她仰起头，认真地凝望他，说道，“我们结婚吧！”

祁同伟微微皱眉，神态严肃地说道：“我不会跟一个不忠贞、滥情、不洁的女人结婚。”

钟小艾愣怔片刻，眼中噙着泪水，苦笑道：“祁大哥，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她低垂下眼帘，掩饰伤痛。

祁同伟摇摇头，安慰说：“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从未讨厌过你，更何况我们马上就要结婚。”

她破涕为笑，抱住他，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高育良站在窗户边上，透过玻璃墙看到两个人紧贴在一起，不禁长吁短叹。他转过身，朝着祁同伟办公室走去。

他敲门进屋，沉声说：“祁同伟，这是我的辞呈！”他将辞职信摔在桌上，“我受够你这种行径。今后，你们的事，我再不会插手！”他扭头就要往外走，却被祁同伟一把拽住。

“高教授，我们的婚礼你会参加的，对吗？”

高育良瞪圆眼睛：“你……你……”他伸手指着祁同伟，半晌说不出话来，喘息渐重，额上冒出汗珠。

祁同伟赶紧拿起纸巾帮他擦汗。

高育良挥舞着拳头捶打他。

他的手臂纹丝不动，甚至没有挪动分毫，任他如何用尽全力，都无济于事。

高育良停下来，盯着祁同伟看：“好啊，好你个祁同伟！你早就准备好要对付我，对吗？”

祁同伟淡淡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我并不喜欢你这位教授。你的教学方式实在令人诟病，我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待在那里。”

高育良喘息渐渐平稳：“祁同伟，咱们走着瞧！”他拂袖而去，顺带把房间的门也关上，发出巨响。

祁同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嘴角勾勒出若有似无的浅笑，显示出内心的愉悦。

钟小艾看到他的表情，心底泛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第二天，钟小艾在办公室工作时，忽然接到一条短信。她掏出来一看，惊慌失措地喊道：“祁大哥，你在哪儿？我……我的车祸……”

第二十七章车祸（二）

第二十七章车祸（二）

一辆轿车横冲直撞地向钟小艾疾驰而来，她吓得呆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在车辆即将撞到钟小艾的瞬间，突然从侧面窜出一个身影，飞快地将她拦腰抱住，滚倒在路边。钟小艾趴在祁同伟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睁开眼睛，发现祁同伟的衬衫上沾满鲜血。她吃惊地捂住嘴巴，颤抖地问道：“祁大哥，你没事吧？你流血啦！”祁同伟的脸色惨白如纸，但是依旧微笑地对她说：“我没事，小艾，别害怕！”她挣扎着坐起身，焦急地说：“你怎么会没事呢？医生呢，护士呢？”祁同伟抓住她的手，安慰说：“你先躺好，我送你去医院。”

当祁同伟抱着昏迷不醒的钟小艾匆忙离去，高育良终于松口气，他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喃喃道：“好险。差一点儿就酿成悲剧。”他回头望望祁同伟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祁同伟，你竟敢威胁我，哼，我绝不会让你如愿的。”

祁同伟抱着钟小艾一路狂奔，很快就抵达医院。医生仔细检查过后，告诉祁同伟：“病人没有大碍，就是受到些许惊吓。不过，我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毕竟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祁同伟激动万分：“我要做父亲，我要做父亲！”

医生笑着说：“恭喜你，你要当爸爸咯！”

祁同伟激动得无以复加。这些天来，他一直盼着有机会见证自已新生命的诞生，但是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方式。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他兴奋地抱起床上熟睡的钟小艾，亲昵地摸着她隆起的肚皮：“宝贝，我的孩子。”

祁同伟一直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连钟小艾醒来的时候，他也在旁边照料。看到他憔悴疲惫的样子，钟小艾既欣慰又难过。她抚摸他的俊美的脸颊：“你累坏啦。”

“不累，我只担心你的身体。”祁同伟轻啄她的唇，温柔地笑着，“等你好一点儿，我带你去散心好吗？”

钟小艾知道，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避免她继续追问。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今天带我来这家疗养院？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你和我的缘分会止步于此？”

祁同伟坦然承认：“对，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早早就找到你的母校，拜托他们给你办理休学。我知道你一旦毕业就会嫁给我，但我不希望我的妻子整天围绕着别的男人和孩子转。这个社会太浮躁，我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我宁可暂时放开你，给你足够的空间去寻觅属于你自已的幸福。小艾，虽然我们曾经错过，但这世界很大，我相信，我们还会有机会重逢。”

钟小艾眼圈微红，哽咽地问：“你真的这么想？”

祁同伟笑容温润如玉，轻轻握住她的肩膀：“你还不懂吗？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她抽泣着点头：“我知道。”

“所以，请你不要怀疑我，更不要拒绝我。”

钟小艾含泪点头，双眼湿漉漉地望着他：“我愿意跟随你的脚步，永远陪伴在你左右。我爱你……”说完，她主动吻住他的嘴唇。祁同伟热烈地回应她，两人拥抱在一起，忘乎所以。

高育良站在楼梯拐角处，默默地注视着这对恋人。看到这一幕，他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呆滞在原地，浑身冰凉。这个钟小艾，怎么敢当着自已的面和祁同伟亲热？她怎么可以？！他怒火攻心，抬腿踹翻台阶前的花盆。花瓶掉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惊四座。祁同伟循声回头，正好迎上高育良阴沉的双眸。祁同伟不禁皱眉，问道：“育良，你怎么来啦？”高育良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来？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在干嘛？”

祁同伟愣怔一秒，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容：“育良，你是在责怪我吗？你凭什么质问我？如果不是你设局害死我，我怎么会丢下小艾，一个人跑去法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遭遇不测？”

“我……我没有……”

“你少骗我！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医生！你为自已的私欲，害死那么多人，你简直不配活在世上！”祁同伟厉声斥责他，“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听到你的任何解释。如果小艾有什么闪失，我一定饶不过你！”

高育良目瞪口呆，半晌没说出话来。他愤恨的目光投向床上的钟小艾。她的脸上挂着泪痕，正痴痴地凝视着祁同伟，脸上写满哀怨，似是在控诉他刚才的暴行。他心中的愤怒和妒忌顿时化为乌有。他颓然地垂首。

祁同伟走出病房。钟小艾紧张地叫道：“同伟！”祁同伟停住脚步，回头问：“怎么啦？”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是啊，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羞涩地低下头，脸上露出幸福的红晕。

祁同伟伸出手指帮她擦去腮边的泪水：“谢谢你的爱。”

这次轮到钟小艾傻笑。

高育良站在墙边，静静地看着这对年轻人。他忽然觉得，祁同伟的选择并没有错。

一个女人，最渴望的东西就是婚姻。钟小艾一个女孩子，一夜间从单纯、青春、活泼变成现在这种木讷的状态。谁都明白她的痛苦。可怜她孤独、寂寞，甚至绝望，她需要一份温暖，需要有人疼惜，她迫切地期待着一个结果。这是她唯一的救赎，如果失去这份救赎，她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祁同伟把钟小艾带进疗养院，这就意味着，他准备用自已的一生来呵护这个女人，尽管这样做，有可能会招致某些人的嫉妒或者仇视，但他不在乎，他必须让自已爱的人得到妥善安置。他已经欠这个女人太多，他要竭尽全力弥补她。

他们的爱情，是一个悲剧，却又令人羡慕。

“同伟，我该怎么办呢？我现在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每晚都梦到爸爸妈妈……”她依偎在祁同伟怀里哭泣。

“不要再想他们。”祁同伟搂紧她。

“可是，我总要吃饭呀，睡觉呀，还有洗澡呀。”

祁同伟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乖，我来负责。”

“可是你工作那么忙，我怎么舍得？”

“我不忙，我们一周换一个地方住。我会陪你慢慢适应，等你的身体恢复以后，你想去哪，咱们就去哪，好吗？”

“嗯。”她伏在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特有的味道。

这天傍晚，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在钟小艾苍白消瘦的脸庞上。她倚靠着窗台，痴痴地盯着天边的夕阳。

她突然感慨道：“同伟，今晚你不许离开。”

“我不走。”祁同伟温柔地注视着她，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

“那咱们聊聊吧。”钟小艾转过身，面向着祁同伟。

她的眼神中透着无限眷念，她痴迷地盯着他俊朗的侧脸，喃喃道：“同伟，我们以后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你能答应我吗？”

他轻叹一声：“我答应你。”

“我知道这件事委屈你，但是你放心，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离开你……”

“好。”

她的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星辰一样耀眼。她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激动得语无伦次。

她说：“同伟，你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爱你。我们结婚吧……”她闭上眼睛，娇嫩的唇缓缓贴近，就像她此刻心脏的跳跃。

可就在她快要触及他温暖的薄唇时，他却偏头躲过。他深情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漠的神色，语气疏离而又冷淡：“我们已经分手，没有资格结婚。”

她慌乱地摇着头：“不……不要分手……我们还是夫妻，我爱你啊……”

“小艾，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姑娘。但是，我们终究不合适。我有妻子，你也已经结婚，我们不可能继续下去。”

“那我怎么办？”

“如果你想继续留在我身边，那就好好工作，争取在律师事务所闯出自已的事业。等到那时，我们的关系就公之于众。”

“好，我愿意。”钟小艾坚定地点点头。

当他牵着她的手踏入电梯时，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呀，同伟，我忘记跟家人告别，我……”

祁同伟按住电梯门：“小艾，你先去忙，我替你去告别。”

“谢谢你。”

“别客气，小艾，你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他送钟小艾来到疗养院大门，嘱咐她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他刚走出几步，便被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引起警觉，他猛然回过头来，却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他赶忙躲避到路边，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轿车撞上疗养院旁的树干。车门迅速打开，两条矫捷的身影冲向祁同伟。

“同伟，抓住她，千万别让她逃脱。”

祁同伟反射性地握紧拳头，正待挥击，却发现来人竟是祁德康和赵玉林！两个男人同时扑倒在祁同伟的身上，撕扯扭打在一起，祁同伟猝不及防，竟被推到一边，摔倒在地。两个男人的拳头雨点般落在祁德康身上，祁同伟连忙爬起来加入战团。三人很快纠缠成一团，不分胜负。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飞奔过来。祁同伟趁机挣脱，拉着钟小艾仓皇地跑向停车场。

祁德康和赵玉林虽然占据上风，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祁同伟驾驶车子驶离疗养院，祁德康和赵玉林则互相搀扶着上车离去。

“爸爸！”看见钟小艾坐进副驾驶座，黎颖芝激动得扑在钟晓敏怀里。

“姐姐，我没事。”钟小艾抱住妹妹，心里五味杂陈。

黎颖芝的眼圈微红，哽咽道：“姐姐，你受苦啦。”

“姐姐没事。”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你不是在医学院读研嘛，怎么突然回来啦？”

“我想你呀。”

姐妹俩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不肯松手。

“你们怎么认识的？”黎父问。

“是祁伯伯介绍的。”钟晓敏含蓄地说。

“那他是你什么人？”

“朋友。”

黎父沉吟片刻：“小艾，既然你回来，就暂时别回去啦。”

黎父看向女儿，黎颖芝会意，点点头。

“为什么？我想……”

“你别急，先听我解释。”黎父慈祥地摸摸女儿的秀发，“你现在还年轻，不懂事，等你到爸爸这岁数就会明白我的话。祁伯伯他……他不是普通人，他和你结婚是害你。”

“爸爸，您的意思是……？”钟小艾茫然地瞪圆眼睛。

“祁伯伯的身世，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你更不要妄图调查。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安守本份地跟着祁伯伯，他对你怎样，你就要对他怎样，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算拼死也要把他绳之于法。”

黎父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

“爸爸，我……”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黎父示意她稍安勿躁，“你妈妈临走前曾经交代给我一封遗嘱，上面写着要将房产、基金和存款全部留给你和阿泽。你和阿泽一直在国外生活，我不担心你们。可我毕竟还是要退休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找个可靠的男人，好好照顾你。”

“爸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他。可是，我现在还是单身。”

“傻丫头，我已经帮你联络好一个律师，他叫张律师，是北京人，现在在某个私企工作。你们尽量多沟通，争取早日完婚，免得夜长梦多。”

“嗯，爸爸，您放心，我会好好配合他的。”钟小艾用力地点点头，眼眶起来。

“好孩子，你先去上班吧，我也该回家收拾东西搬回市区。”

“好。”钟小艾下车，依依不舍地目送父亲上楼。

她刚准备开车，一抬头却看见祁同伟倚着车门站在路边，他看见她，朝她招招手。她走上前，却见他递给她一个文件夹：“你先把这些看一遍，有问题再找我。”

“好。”她接过文件夹，翻阅一番，惊讶道：“这是……？”

“这是我帮你选择的未来老公。”

钟小艾低下头，看见上面赫然写着“王志华”三个字。

“他的祖籍在江城，今天晚上八点，我带你赴约。”

钟小艾咬住嘴唇，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喜悦。

第二天一早，钟小艾特意打扮一番，然后匆匆吃过早饭，便赶往约定地点。

祁同伟提前到达咖啡厅。他看见钟小艾来，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将文件袋放在桌上，然后端详他。

他戴着一付茶色的墨镜，遮盖住眼角的伤痕。他看见钟小艾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瞧，似乎是不太习惯她审视的眼神，摘掉眼镜，轻咳一声。钟小艾赶紧移开目光，尴尬地问：“对不起，昨天是我冒昧唐突，请您原谅。”

“没关系。”他摆弄手中的咖啡杯，“你的态度挺诚恳的。”

钟晓敏抿抿唇，轻叹一口气，犹豫许久才说道：“祁叔叔，我知道这样说有点不妥，但是我真的不能再错失机会。您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念我们以前一起工作的日子。我很敬佩你，我也希望能有机会和你共事。”

祁同伟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是单身。”

“我知道，您有未婚妻。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她不在人世呢？”

“她很漂亮，很温柔，很坚韧，对我无怨无悔，甚至不惜牺牲自已救我。她……”祁同伟顿住，脸上露出痛楚的神情，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她是个好女孩，可惜命运太残忍，她最终病逝。”

“啊？”钟小艾怔愣片刻，“对不起，对不起……”

祁同伟摇摇头，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他缓缓吸着香烟，吐出浓烈的白雾，整个人显得格外寂寥。

“您别介意，”钟小艾歉疚地说，“其实我刚才的话也有点过火，但是，您能否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祁同伟抬起头，注视她片刻，忽然淡淡一笑：“我当然可以给你机会。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嫁给我吧。”

钟小艾猛地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祁同伟。

“我说的是‘嫁’，不是‘娶’，你明白吗？”祁同伟又重复一句。

她迟疑片刻，轻轻摇摇头：“我们……恐怕还是不行的。”

“你还在担心我是同性恋？呵呵，”他自嘲一笑，“我确实是同性恋，但不像别人传得那么龌龊。”

“哦，我不是怀疑您。只是……我们两个并不熟悉，贸然结婚，对彼此都不太负责任，何况我已经有男朋友，而且他对我非常好，我不想辜负他。”钟小艾坦然道，“我知道您是一个有风度、成功又体贴的人，我愿意相信您。”

“谢谢，小艾。”

钟小艾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微笑着看她一会儿，忽然问：“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是孤儿？”

“对，我是孤儿。”

他略微沉默一瞬，语气里难掩落寞，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你母亲去世得很早，父亲忙于生计，很少陪伴你们兄妹几个。在我们的记忆里，你母亲总是穿着朴素简洁的衣服，扎着马尾辫，笑容阳光而灿烂。每天傍晚，她总会带着你们兄妹仨去菜市场买新鲜蔬菜。那时候，菜市场卖鱼的人都会偷偷瞄她几眼，因为她总是买一块钱左右的鲫鱼。那天，我去菜市场买鱼，她推着车在旁边帮忙称重，一不留神，鱼被人偷走，她吓坏地大喊大叫。我跑过去拉着她，让售货员帮她抓住鱼贩子，结果我们都被罚款，鱼贩子赔偿她五百块，她却不肯收。我说，既然我们是夫妻，这钱就应该由我出，你却固执的拒绝。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啊！她却嗔怪道，谁告诉你我是你妻子啊，咱俩可没领证呐！

“从此以后，我们每周六日都去菜市场，一直买到星期六的下午。我们还去海洋馆喂螃蟹，喂龙虾，还去公园散步。你总是抱着一束康乃馨，跟随在我身侧，一起散步，一起喂蟹。

“那时候，我们总会牵着你的手。你的手软软嫩嫩，握在掌心里格外舒服。

“可是后来，有一天，你不辞而别，消失在人群中。你知道，当时的我是多么害怕吗？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的人影，更找不到你的踪迹。我觉得我快疯掉啦！我拼命向你的亲戚打听，他们只说，你已经结婚啦。后来我才知道，你根本没结婚，你骗我！”

“我很恨自已当初为什么要逃婚，更恨自已居然没有勇敢地去找你。我曾经试图离婚，但你爷爷反对，后来我就再也不提离婚这种事。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你比我想象中更美丽。”祁同伟凝视着她，“所以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给你幸福。”

“谢谢您的厚爱，可我们不适合。”她低下头，轻轻说。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我哪里配不上你？”

“我有喜欢的人。”

“谁？”

“他叫高育良，今年25岁。”

“高育良？我认识，他是个很优秀的医生。”祁同伟皱眉想着，“你们认识有一些日子吧？”

“是，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他家境贫寒，但品质纯良，乐于助人。他是一个很有爱心、很细致的人。他对我很照顾，我们相处的时间比较长。他现在已经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董事局主席。”

“你喜欢他？”

“嗯。”

“他对你好吗？”

“嗯。”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父亲不会允许你和一个医生谈恋爱的。”

“我知道，我爸爸很保守，也很传统，但我觉得他不会干涉我交朋友，尤其是异性。”

“你是说，你爸爸很开明？”

“是的。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我爸爸说，人活在世上，必须有梦想，否则活着就没意义。但是，这些梦想是虚妄的。我从来不会奢求它们，我只是尽量珍惜当下。”

祁同伟深深吸一口气，用手抚摸着茶杯的边缘：“你很有想法，也很有主张，我完全可以预料到，假若我娶到你，我一定会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

“我不需要那么多。”

“可是，我们是夫妻，我必须对你负责。”

“我知道。您放心，我不会赖账的。我会等待一个恰当的契机，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我爸妈。”

祁同伟笑起来：“那我就等着看吧。我希望我们是最佳的夫妇选择。”

钟小艾也笑笑：“我也希望如此。”

她的表情变化得飞快，转眼间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模样。

她端起茶杯喝口水。

他看着她的表情，心跳加速。

“小艾……”

“嗯。”她淡淡地应道，“请继续讲吧。”

“我想问你……”

“您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她垂下睫毛，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

“不要紧，慢慢讲，”祁同伟温柔地说，“我愿意倾听，我愿意听你讲你的秘密。”

她犹豫片刻：“我的丈夫，是一位律师。我们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他是一位非常好的人。”

“是吗？”他笑起来，“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是一位很严厉的律师，他说，如果犯错误，就一定要受到惩罚。我想，我应该受到的就是惩罚。但是，他不忍心惩罚我。即便我有时顽皮一些，他也总是原谅我。”

祁同伟叹息一声：“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像你这么单纯的人。”

“不单纯，怎么可能嫁得进豪门呢？”钟小艾苦笑一声。

“是啊，我们两个，算是半斤八两。不过，我没有你的运气那么好。”

钟小艾愣住，抬头看着他：“您……什么意思？”

“我的前妻，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她惊讶极点，嘴唇颤抖：“您、您……”

他叹口气，缓缓说道：“我们相爱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后来，我工作有成，在省城买房置业。我以为，我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没想到，那一切都是噩梦的开始。我们结婚三年，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孩子。我不甘心，一直怀疑自已的问题，我甚至去检查过身体，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她震惊万分，脸色苍白。

他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她僵硬着身躯，不知所措，却也挣脱不开他。

“我们的婚姻维持得很辛苦，她也很累。她总是劝我，让我放弃。她甚至想，要是离婚也挺好的。可是，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丢下我的妻儿，抛下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所以，我们就坚持到底吧，哪怕一辈子不能生育，我也不会离开她。”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她沉默许久，终于鼓足勇气：“既然您这么爱她，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呢？”

“因为，你值得我托付。”

“我？值得？”

他郑重地点点头，双目灼亮：“对，我认为你非常适合我。”

“为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像一朵洁白的百合花。你的身上有一种恬静的味道，我很喜欢你。而且，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很有自信，这让我感到特别亲切。”

她笑起来，似乎有些腼腆。

“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样子变化不大。只不过，你比从前成熟、稳重多啦。”

“您过奖。”

“第三次，是在公园里。你正站在湖畔的柳树旁边，我远远地看着你，你就好像从画卷走下来的仙女，令我怦然心动，我从没见过你那么漂亮的女人。”

她微微笑着，低下头去。

“我知道，你不爱说话，所以我不勉强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很爱你。”

钟小艾低着头，神情黯然。

“我想，我不能辜负她。”

“她？她不爱你吗？”她惊讶地问。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祁同伟叹息道，“你或许知道我为什么娶她。”

她沉吟片刻：“是为爱牺牲的？”

“是的。”

“可是，据我所知，您的家庭条件非常优越。她不可能为爱牺牲呀！”

“你说的不错，但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

钟小艾笑起来：“您是一位很博爱的丈夫。”

“谢谢你的赞赏。我的确是一个好丈夫。我曾经想，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遇到困难，我一定不会抛弃你。”

“那现在呢？”

他的表情显出几分痛苦：“我已经失去她。”

钟小艾吃惊极致：“这……您和她……”

“我和她……”他停顿片刻，摇摇头，“算啦，不提也罢。”

钟小艾看到他脸上的伤感，突然意识到，她今天找他出来，是不是给他添堵来着？

她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您的故事太凄美，我一下子被打动啦。”她眨眨眼睛，轻松一笑，“不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已的故事。不论悲剧还是美好的爱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经历艰辛坎坷。”她注视着窗外，悠悠地说，“我从小就是孤儿，一个人在国外读书，经济拮据，连饭都吃不饱。那时候，我总在想，如果哪一天，我也有这么幸福就好啦。直到遇见您，我才知道自已有多么幸运。”

“小艾，你很优秀。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她微笑着，望着祁同伟。

他的眸子里映着阳光的影子。

“祁先生，您知道吗，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一个男人。我觉得，喜欢和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喜欢的时候，你可以把它当成是爱，而爱就是爱，永恒的，无法割舍。”

她凝视着他，一字一句，语速飞快地说：“而爱……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

祁同伟怔怔地盯着她，忽然明白，此刻的他正处于最脆弱、最渴望安慰和依靠的时期。

他抓住她的胳膊，急忙询问：“小艾，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好吗？”

她咬紧牙关，一滴泪水滑落脸颊。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小艾，小艾！”他叫喊着，却无可奈何。

“对不起，祁先生。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你，弥补你内心的空缺。”

祁同伟呆呆地坐着，许久才恢复镇定。他拿出香烟，狠狠吸着。

“你说的对，我的确需要弥补。但是，我必须先解释清楚，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而且，你也是我第一个女人。”

她低着头，没吭声。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是说，假若……假若我不结婚，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她抬起头，看着他，缓缓地笑起来，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

“祁先生，如果我真的嫁给您，我会觉得耻辱。您想想看，您的母亲，您的父亲，包括您的爷爷奶奶，会接受我这样一个毫无教养的私生女吗？”

他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站起身，淡漠地说：“您好好休息吧。再见。”

祁同伟张口欲言，最后只能闭嘴。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