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影

姜芷蓉正对镜梳妆，黄铜镜中映出她保养得宜的姣好面容，蛾眉淡扫，朱唇轻点，一头青丝如瀑，柔顺亮泽。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月华锦绣的衣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牡丹花纹，衬得她更加雍容华贵。

她正欲将一支赤金嵌宝衔珠凤钗插入发髻，听到翠儿那焦急的呼喊，她心头一沉，手中的象牙梳也“哐当”一声掉落在梳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慌乱的心跳声。

她连忙起身，顾不得整理衣裙，便快步迎了出去，裙摆摇曳生姿，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翠儿，莫要慌张，你且细细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芷蓉语气急促，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担忧，一双凤眸紧紧地盯着翠儿，眼中满是焦急和不安。

翠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姜芷蓉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夫人，奴婢……奴婢方才去落玉轩洒扫，却……却发现表小姐和青儿都不见了！她们……她们的柜中衣衫也尽数不见，只留下……只留下一封给您的信！”

她颤抖着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姜芷蓉，指尖冰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姜芷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颤抖着接过信笺，指尖冰凉，展开细细阅览，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字字句句，皆是沈玉珠的亲笔。

信中，她言辞恳切，道尽了对姨母的感激与不舍，也诉说了对侯府的失望与决绝。

【姨母亲启：玉珠不孝，不能再于侯府叨扰。自幼失怙，承蒙姨母垂怜，收留于侯府，视若已出，玉珠感铭肺腑，没齿难忘。然近日之事，令玉珠心灰意冷，亦深感侯府非久留之地。思虑再三，终是决定不告而别，还望姨母见谅。】

【玉珠此去，前路茫茫，然心意已决，纵使前路荆棘，亦无怨无悔。只愿姨母保重身体，勿以玉珠为念。待玉珠安顿妥当，定会修书告知，以慰姨母挂怀。】

【临别之际，再拜顿首，愿姨母福寿安康，诸事顺遂。】

【玉珠 泣书】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剜在姜芷蓉的心上，让她痛彻心扉。

“玉珠这孩子，定是伤心过度，不愿再留在侯府了……”姜芷蓉喃喃自语，心中越发悲痛，眼眶泛红，泪意上涌。

她想起沈玉珠昨日在荣安堂受的委屈，那张原本明媚动人的小脸，写满了落寞和哀伤。

那双灵动的杏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又忆起沈玉珠曾提过要离开……

她原以为，那只是意气之言，只要好生劝慰便能想通留下，却没想到，这孩子竟如此决绝，竟选择留信出走，不告而别。

她一个长在富贵人家的弱女子，自幼锦衣玉食，何曾受过半点委屈？

离了这侯府，她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京城，该如何生存呢？

更何况她长得如花似玉，貌美丰腴，在这如虎狼般的世道，孤身一人行走，更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越想，姜芷蓉便越发觉得可怕，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快！速速派人去找回表小姐！”姜芷蓉急急吩咐道，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她一把抓住翠儿的手臂，急切地问道：“玉珠是何时离开的？可有人瞧见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翠儿被姜芷蓉抓得生疼，却也顾不得这些，她努力回忆着，说道：“奴婢不知，奴婢今早去落玉轩时，表小姐和青儿姐姐便已经不见了。不过……不过奴婢昨夜起夜时，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好像是马车的声音，从后门的方向传来的……”

“后门？”姜芷蓉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后门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只有采买的婆子才会偶尔使用，玉珠怎么会从那里离开？

“速去查查昨夜后门的守卫，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姜芷蓉厉声吩咐道。

“是，夫人！”一旁的婆子连忙应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姜芷蓉只觉得心乱如麻，她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节都泛了白。

“玉珠啊玉珠，你这傻孩子，你怎能如此糊涂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姨母如何向你死去的母亲交代啊！”姜芷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华贵的衣裙上，晕染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她现在只希望，沈玉珠只是暂时离开侯府，出去散散心，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可是，她又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沈玉珠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婉柔弱，但骨子里却倔强得很，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此次离开，恐怕是真的对侯府失望透顶，不愿再回来了。

而此时的沈玉珠和青儿，已被关押在城郊一处僻静庄园的柴房里。

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两人依旧昏迷不醒，丝毫不知自已已身陷险境。

荣安堂内，裴老夫人正静坐于罗汉榻上，轻捻翡翠佛珠，垂眸看着堂下相貌普通，不甚显眼的仆妇。

“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禀老夫人，事已办妥，沈氏和她的丫鬟已被关押在城郊的庄子。”仆妇低着头，恭敬地禀报道。

此人正是昨夜行动的黑衣人之一，她安顿好沈玉珠后，便一路疾驰回到永安侯府，换上往日洒扫穿的普通衣裙，待老夫人起身便来此处复命。

裴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终于等到了猎物落入陷阱的那一刻。

“不错，此事当赏，你且先下去歇息吧，明日还有要事交代与你。”裴老夫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

“是，老夫人。”仆妇躬身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裴老夫人看着仆妇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去将世子请来。”老夫人对身旁侍立的桂嬷嬷吩咐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