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掳

夜阑更深，万籁俱寂。

一轮残月如钩，悬挂于黛色的天幕，清冷的光辉透过雕花窗棂，在落玉轩内洒下斑驳的银辉，在地面上勾勒出摇曳生姿的海棠花枝的暗影。

风过处，花影婆娑，更添几分清冷之意。

镂空雕花的紫檀木拔步床上，锦被绣衾堆叠，沈玉珠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柳眉微蹙，朱唇轻抿，一双秋水般的杏眸凝视着帐顶，思绪万千。

今日荣安堂中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回旋，老夫人那看似慈祥实则冷漠的面容，何姨娘那梨花带雨的狡辩哭诉，还有姨母姜芷蓉那隐忍无奈的眼神，每一幕都像是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让她难以呼吸。

她翻了个身，看向床边的青儿。

这丫头知她今日伤心，执意要陪她，此刻早已抵挡不住困意，香甜地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睡颜恬静而美好。

青儿睡得如此安稳，更显得沈玉珠的孤单无依。

她轻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青儿，你倒是睡得香。”沈玉珠轻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和无奈。

她缓缓起身，披上一件月白色绣着玉兰花的轻纱披帛，赤着双足，缓缓走到桌前。

桌案上，摆放着一封写好的辞别信笺。

信笺洁白如雪，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柔光。

沈玉珠纤纤玉指轻轻抚上信笺，指尖的凉意仿佛能透过纸张，传到她的心底。

信笺上，是她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写下的字字句句，饱含着对姨母的感激和不舍，也带着她对侯府的失望和决绝。

“姨母，玉珠不孝，不能再于侯府叨扰……”她低声念着信上的字句，声音哽咽，眼眶微红。

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想起姨母这些年对她的照顾，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儿时，她不小心跌倒在花园的泥泞里，是姨母不顾自已华贵的裙摆沾染污渍，将她抱起，轻声安慰，柔声细语地哄着她，直到她破涕为笑。

她高烧不退，是姨母衣不解带地守了她一整夜，一遍遍地用温热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直到她退烧才安心合眼。

每逢佳节，姨母总会给她准备新衣裳，就连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厨房也是按着姨母的吩咐，每月都会做上几次……

姨母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比对自已的女儿还要疼爱。

想到这些，沈玉珠心中更加酸楚，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信笺上，晕染开一圈圈淡淡的痕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起伏的情绪，将信笺叠好，放入一个淡青色的信封中，信封上写着娟秀的四个字——“姨母亲启”。

她又将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面装着她仅剩的几件首饰和换洗衣物，还有一些碎银，是她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

这些，便是她离开侯府的全部家当。

“明日一早，就离开这是非之地。”沈玉珠心中暗道，语气坚定。

她要离开侯府，待安顿好后，再想办法要回嫁妆，讨回公道。

她回到床边，轻轻地为青儿掖了掖被角，这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然而，就在她即将入睡之际，窗外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闪过，悄无声息地潜入落玉轩。

他们动作娴熟地用匕首挑破窗户纸，向屋内吹入一股淡黄色的烟雾。

烟雾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异香，迅速充满了整个房间。

这香味，初闻时只觉得清雅宜人，却渐渐让人觉得头脑昏沉，四肢无力。

沈玉珠原本就心事重重，此刻更是精神不佳，闻到这股异香，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沉，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仿佛坠入了一个迷离的梦境。

“不好……有……”她想要呼喊，却发现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心中警铃大作，却无力反抗。

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模糊，最终，她无力地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熟睡的青儿也未能幸免，被这突如其来的迷烟熏倒，昏睡不醒。

几名黑衣人鱼贯而入，动作迅速地将沈玉珠和青儿扛在肩上。

临走时，瞥见桌上的物什，还不忘顺走桌上的包袱，独留那封辞别的信笺。

几人敛气凝神，提足腾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落玉轩，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月色朦胧，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侯府外一处偏僻的角落。

黑衣人将沈玉珠和青儿放入马车，马鞭一扬，马车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寂静。

翌日清晨，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霞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落玉轩内，如碎金般跳跃在青玉案几、黄花梨木梳妆台上。

空气中浮动着海棠花的幽香，清雅宜人。

负责洒扫的丫鬟翠儿，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却发现屋内静谧得落针可闻，唯有一室清冷。

往日这个时候，表小姐沈玉珠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窗前看书，或是与青儿姐姐说笑。

可今日，屋内却空无一人，连青儿姐姐也不见了踪影。

翠儿心下一惊，手中笤帚“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晨间的寂静。

她连忙四下张望，却依旧不见沈玉珠和青儿的身影，唯有那雕花窗棂上映着的海棠花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疾步行至桌前，只见那张“姨母亲启”的辞别信笺，静静地躺在桌上，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柔光。

信笺洁白如雪，上面还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那是沈玉珠惯用的信笺。

“不好了！表小姐不见了！”

翠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划破了这清晨的宁静。

她攥着那封信笺，慌慌张张地跑出落玉轩，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姜芷蓉的院子，口中高声呼喊着：“夫人！夫人！不好了！表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