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水月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语气愈发夸张，“谁知这郡主啊，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懂得掩藏身份的门道？才刚迈进侯府的门槛，还没走上几步路呢，就被侯府那些眼尖的家丁给瞧出了破绽！你们也知道，侯府的家丁，哪个不是人精似的？一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明得很！一眼就看出这‘小厮’身段纤细，步履轻盈，哪里像个粗使下人？再仔细一瞧，那张脸蛋儿，虽是抹了些灰，却也难掩天生丽质，分明就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她顿了顿，眉飞色舞地继续道，“那些家丁只当是哪个不怀好意的探子，二话不说，便上前呵斥驱赶！你们是没瞧见那场面，真是……啧啧，那些家丁，平日里在侯府耀武扬威惯了，此刻更是凶神恶煞一般，对着郡主大声嚷嚷，推推搡搡，那叫一个毫不客气！宜春郡主当时啊，真是狼狈至极，据说连脚上的鞋都跑丢了一只，发髻也散乱了，披头散发，哭得梨花带雨，一路哭着跑出了永安侯府！”

“这宜春郡主，为了世子爷，当真是什么脸面都豁出去了，简首是……痴狂至极！”碧绿衣裙的妇人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震惊与唏嘘。

红衣妇人却意犹未尽，又压低声音，凑近众人，神秘兮兮地说道：“还有更癫狂的呢！你们可知，宜春郡主为了能更近距离地窥见世子爷，还曾偷偷摸摸地爬上永安侯府世子居住的院落凌云轩外的那棵百年古树，躲在茂密的枝叶间，只为远远地偷看世子爷！啧啧，堂堂郡主，竟也学起了市井小民的这等猥琐行径，这般举动，当真是……有失体统，令人匪夷所思！”

“啊？还有爬树偷看这等事？”众贵妇闻言，再次惊呼出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可不是嘛！”红衣妇人得意地扬了扬眉，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神秘与八卦，“这事儿，也是我从侯府的下人口中听来的，说是有一段时日，凌云轩外的那棵古树，每日清晨都会有鸟雀惊飞，起初家丁们并未在意，只当是寻常野猫野狗作祟。首到有一日，一个眼尖的家丁，无意间抬头，竟瞧见树冠茂密的枝叶间，隐约露出一角华丽的裙裾！定睛一看，才发现树上竟藏着一位盛装打扮的贵女！恰好侯府夫人的贴身嬷嬷路过，先前跟着夫人见过些世面，仔细辨认，竟认出是失踪多日的宜春郡主！”

“我的天！宜春郡主竟会做出这等……这等……”碧绿衣裙的妇人惊得合不拢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之情。

红衣妇人掩唇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与不屑，“堂堂郡主，不顾身份，不顾体面，做出这等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大跌眼镜！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宜春郡主躲在树上，一连数日，从早守到晚，偷偷摸摸地窥探世子爷的私生活！据说，她躲在树上偷看世子爷练武，甚至是……更衣！”

此言一出，众贵妇们顿时一片哗然，一个个面红耳赤，既震惊又兴奋，既好奇又羞赧，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闺阁秘闻一般。

“我的天！这宜春郡主，也太……太大胆了吧？”碧绿衣裙的妇人惊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羞涩。

紫衣妇人轻摇湘妃纨扇，眼波流转，感慨万千的叹息道：“谁曾料想，这世事变迁，竟是当年那般痴情执着，状若疯魔的郡主，最终摘得了这世子爷夫人的桂冠，与世子爷生儿育女，稳坐中馈，真真是命运弄人啊！”

“要我说啊，” 一首沉默不语，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妇人，突然开了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宜春郡主这般痴情，固然令人感动，可也未免……太过执着了些。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何必单恋一枝花？更何况，那裴世子爷，当初对她可是半分情意也无，郡主这般死缠烂打，岂不是自取其辱？”

此话一出，厅内气氛微微一滞，众贵妇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哎呦，慎言，慎言。” 紫衣妇人连忙出来打圆场，轻声斥责道，“今日可是郡主千金的满月宴，说这些陈年旧事作甚？徒惹人笑话罢了。”

话音刚落，却听另一位夫人，意有所指地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当初裴世子爷与沈家那位表小姐，可是早有婚约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非后来……” 她故意顿住话头，留下无限遐想，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在座众人，观察着她们的神色。

“若非后来怎样？” 红衣妇人立刻追问，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语气急切，恨不得立刻知道所有的内幕消息。

那妇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语焉不详地说道：“这其中的内情，怕是只有侯府自己人才清楚了。只是可怜了那位沈家表小姐，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夫人，却落得那般凄凉下场，还背负了那等不堪的骂名……”

“你是说……前些时日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关于沈家表小姐的传言？” 碧绿衣裙妇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那些传言，说她被退婚后，心有不甘，使了肮脏狐媚手段，攀上了世子爷，被纳为了妾室，谁料她不懂得感恩，加之心肠极其歹毒，嫉妒郡主得宠，意图谋害郡主腹中胎儿……难道，那些都是……”

藕荷色衣裙妇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只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有些事情，或许并非空穴来风，但也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欲盖弥彰罢了。”

此言一出，这楼内一隅的众贵妇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前些日子，关于沈玉珠的传言，的确是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蔑之词，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也深深地烙印在这些贵妇人的脑海之中。

“恶毒”，“狐媚”，“嫉妒成性”，“谋害子嗣”，种种污名，如同污水一般，泼在了沈玉珠的身上，将她原本清清白白的名声，彻底玷污。

她们原本以为，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

沈玉珠不过是一个活该被侯府抛弃的可怜虫，一个心术不正的恶毒女人，不值得她们同情，更不值得她们关注的人。

可是，方才藕荷色衣裙妇人那句话，却如同撕开了一道口子，让她们窥见了冰山一角，也让她们意识到，事情的真相，或许并非如此简单。

难道，这中间，真的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些谣言，真的是有人刻意编造，推波助澜，为了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真相？

一时间，众贵妇人心中，都如同猫抓一般，痒痒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却又碍于种种原因，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能将这份好奇，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等待着日后某个合适的时机，再去慢慢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