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章 人间，故事落幕的一刻

我和小鱼儿出了龙宫，我告诉他我有了翅膀。

说着展示给他看了看。

我一飞冲天又翩然下落，翅膀的张开和收起几乎是一瞬间。

小鱼儿看着我矫健的身姿，比我自已还喜欢。

可下一刻他就发愁了，要是飞起来跟不上我怎么办，那不是走散了吗。

看来，他练习得还不够。小鱼儿觉得，这次从人间回来，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飞翔速度练得能跟上我，至少不能跟丢了。

看他考虑问题的角度，都是从和我在一起的方向来考虑，我有点感动。这样的小鱼儿，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一定会像文泗夫妇，或者他的父母那样，相亲相爱，互帮互助，感情好得不得了。

想到这里，我第一次温柔地拍拍他的肩。

小鱼儿温柔地回了我一个鱼泡泡。

然后，我们就出发去人间了。

人间，正是公元1127年。北宋灭亡的那一年。

作为水界的人，我们不便插手人间事。

就像故事在讲，说故事的不能自已走到故事里去演一个角色。不然，立场就无法客观，故事，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独立的故事。

所以，我和小鱼儿看着金朝掳走了北宋皇朝三千多人，还将开封城中洗劫一空，也不能干预。

虽然不能干预，但感受还是有一点的，我想若是柴荣不死，赵氏王朝不知道能不能建立。

如果柴荣真能在位三十年不止，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平安，那么，后来的故事是不是会改写。

可是故事有自已的逻辑，我的如果，不成立。

就像现在，宋朝的武力值如此不堪一击，我和小鱼儿也只是叹息一声积弱已久而已。

我们，到底是故事之外的人。

我们作为旁观者，只能看着北宋朝廷落得如此悲惨。

也知道这徽宗钦宗父子，在金朝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简直是令人唏嘘。

想当初，柴荣刚死半年，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逼人家禅位；想当初，柴荣的儿子活到二十岁，在密林中差点死掉，要不是我和小鱼儿相救，焉能活命；想当初，赵氏兄弟之间，那说不清楚的烛光斧影；想当初，李煜七夕生日，因一首《虞美人》获罪，被牵机药毒死……

当年全盛之时，大权在握，何曾在乎过别人的生死；现下狼狈不堪，被羞被辱，成为鲜明的对比。

所以，得饶人处且饶人，无论是王朝，还是个人。

要是赵氏兄弟看到今日的情况，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墓葬里活过来。

我和小鱼儿看得不忍，又不能出手干预，只觉得时间是个魔术师，将人间百态，演变得如此鲜活浓烈。

北上的大军押着俘虏，络绎不绝。

百姓何辜，一次又一次遭受劫难。

山河破碎，士卒身死。谁不是父母所生，身不由已，才加入这你死我活的惨烈战斗？

小鱼儿也看得心情沉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们站在远处的半空中，看着人群长长的队列，牛马车乘，掀起漫漫烟尘。

墨子的《非攻》，我母亲替我请的先生教过我。

难道没人教人间这些好斗者吗？

这些师出无名的打仗、争斗，无非是想损人利已。

要是人间也像我们水界该多好。

我和小鱼儿看了半天，那队伍还没走完。

汴京城中，财物被抢得干干净净。

皇族和大臣也被掳走了三千多人，老百姓除了自认倒霉，庆幸自已还有一条命在，无能为力。

至此，北宋的故事落下帷幕。

那些星光熠熠的部分，被这最后一章的衰朽，掩去了大半的光芒。

若是苏学士多活26年，现在也是九十高龄了，不知道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来记录这靖康之耻。

现在，是北宋王朝落幕的时间，这落幕的方式，可能是历代王朝中，算是比较耻辱的一种。

小鱼儿也感慨良多。

不知不觉间夜幕低垂，于是我和小鱼儿一起，到狼藉不堪的汴京城中，看看能不能为留下来的老弱病残做些什么。

这一回，居然又看见了阎王。

他没在抢亲，他忙着和小鬼在数人头，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数不过来。

阎王抬头看见我，一丝厌恶的眼神冒出来，他还在记恨我。

也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可是阎王，你那不叫婚，叫强抢民女呀。

我们见他实在忙不过来，便上前帮忙，超度众生。

就像龙王那样默念归去来兮归来吧，于是，那些冤魂伤痕累累地慢慢归位。

老百姓何辜，受此劫难！

阎王的工作量大大减轻，也不再记恨我了，朝我和小鱼儿投来感谢的目光。

看他忙得差不多了，我们便离开了，继续向城里赶。巷弄太多，希望能多救些人。

看着被洗劫一空的民宅商铺，这皇都京城，恐怕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繁华了。

人间疾苦，天灾人祸。人祸之可免，人自已不知道吗？

无非是想损人利已。

我和小鱼儿忙碌了好些天，终于将汴京城全部走完。

还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在走街串巷，救治帮助别人。

老百姓之间，也是互帮互助。

五六年后，会有一个叫岳飞的人，写出一首叫《满江红》的词，气吞山河。

他说：“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他说：“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但是这首词创作十年不到，他死了。

被杀死。

朝廷给他的罪名是：“莫须有。”

我小乌龟真的非常讨厌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何等狂妄自大，何等蛮不讲理，何等愚昧不堪！

要是在我们水界，这些奸臣昏君，早死八百回了。

结束了人间事，我和小鱼儿也准备回去了。

每一次过来，不是王朝更迭，便是国破家亡。

人间有好景，人间有勤劳善良的老百姓，人间有我救的那个姑娘的医药世家，人间有数不尽的好人。

我有点理解龙王选人间的大学士的理由了，除了苏学士、大将军、扁鹊先生、七品芝麻官，李商隐还真的需要。

人间这些哀戚伤怀的时刻，真的需要一个人来表达一下。

从艺术的角度，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