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回到水界

我和小鱼儿结束了汴京城的救治工作，便回水界了。

心情太沉重，每天都接触不一样的人间悲伤故事。王朝的末年，总是这样阴云密布。

所以，工作甫一完成，我们便取道江淮，回了水界。

其实以我们现在的功力，从哪里都可以回，不一定要从江河湖海借道。但是习惯使然，而且我们也想顺便看看天下水系，有没有需要我们维护的地方。

龙子们的工作做得相当踏实，我们自北而南，一路经过无数水系，又回到江淮腹地，没有看见任何疏漏的地方。

黄河在翻滚，长江在流淌。除了战争带来的伤亡和流离失所，人间山川依旧，草木疯长。

回到水界，正好赶上龙湘和文鳐的婚礼。

关于“小龙虾”的那个玩笑，我们现在也没心情和他们说。

见多了悲伤的情景，我们一时还缓不过来。

龙王和乌龟宰相心疼地拍拍我们的肩。

他们这样一拍，我们心里好受多了。看来又是用了功力。

在宴席上，我看到了很多人，水界的人基本都来了，包括我父母，小鱼儿的父母。

他们四个人居然坐在一起！这是已经在攀亲了吗！

除了水界的人，天庭的玉帝和神仙们也来了不少；凤后也来了，带了不少神女；魔界也来人了，凌波亲自到来，躞蹀神女在他身体里；还有人间，从浮桥上来了不少人，尽管刚刚经历战火和逃难，能够赶来的还是来了……

总之，我一眼望去，简直将偌大的龙宫塞满了。

龙王的面子，大家都愿意给。真好。

我小乌龟眼光扫过众人，便停留在凤后脸上。她正微笑着看我，笑起来几乎整个龙宫都被她照亮了。

我又想起那个爱尔兰诗人叶芝描述的“就像发着光的苹果花瓣”了，还有张籍的“良人执戟明光里”。

凤后身上，很好地结合了这两个说法。

作为拥有她一根羽毛的小乌龟我，虽然是我母亲的孩子，但她，给了我翅膀。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也有某一部分，算是她的孩子。

凤后看着我，目光越发温柔慈爱，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给我母亲的那根羽毛，是她涅槃前的身体上，最重要最美丽的一根。

那一根羽毛，代表着她的子嗣。

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所以，她把那根羽毛给了我母亲。

她的故事，我以后慢慢讲。

现在，给我身体的母亲，和给我羽毛的凤后，一起从对面看着我，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宠爱有加。

我感谢凤后，依恋母亲，她们，都是爱我的人，我也爱她们。

我父亲正和小鱼儿的父亲把酒言欢，看起来很投缘。

龙骧作为新郎官的父亲，忙着招呼客人。

他时不时将目光送到我母亲身上，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在哪里见过，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看到她，他就像在那片花溪看那些花儿一样安心，心里的妥帖感无法形容。

所以，他的目光，带着温暖和妥帖，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向她所在的方向。

我母亲正襟危坐，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

玉帝正和龙王聊天，为龙王上次受伤的事道歉。龙王在安慰他，说时过境迁，不要再提。

凌波坐在乌龟宰相旁边，和乌龟宰相聊着妖界的治理事宜。乌龟宰相发自内心地称赞凌波做了多少万年来没人可以做到的事，将魔界变成了妖界，而且治理得这么好。凌波笑着说，这都是躞蹀神女的功劳。

席间突然飘过一阵温柔烂漫的春风，让龙宫更加和煦。

躞蹀神女只有一点神识，却能送上如此好风，不禁让我对上古神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层。

酒席正酣，春风拂面。

如此升平之世，对比人间，真的是天壤之别。

人间来的人中，有几位姓林的士人。宾主尽欢，酒席即将结束的时候，这几个人来到我和小鱼儿面前，向我们深深地弯腰一揖。我和小鱼儿不知道这是何意，看向龙王和乌龟宰相，他们对我们点头微笑，我突然想起，这会不会是柴荣的后人，就是我们在密林深处救下的柴宗训的后代。

如果是，也算我们做了一件好事。

因为林姓的人在沿海地区生存繁衍，诗书传家，勤劳诚实，为人善良忠厚，口碑相当好。

这为人处事，有柴荣的影子。

我和小鱼儿赶忙还礼，觉得在这千疮百孔的人间，美好善良远远多于丑陋恶劣。

心情也比刚刚回到水界的时候好多了。

随着宴席的结束，一对新人进入洞房，准备生一只小龙虾出来。

哦，我又开始开玩笑啦。

凌波和他身体里的躞蹀神女准备离开，他们要将人间的客人送下浮桥。

在他们离开之前，我赶忙向他们走去，感谢他们上次送给我画屏。

凌波已经毫无戾气，也不见阴冷，整个人如沐春风。配上他的好容貌，跟他身体里的躞蹀神女相得益彰。他温和地笑着，对我说：

“躞蹀神女说了，那只蝴蝶专门送给你。”

“她不仅仅是一只蝴蝶。”

这口气，不像在说蝴蝶，倒像是说什么精灵。难道，那蝴蝶和我母亲种的花一样，也会说话？

可是，她除了飞舞，什么话也没有说过呀！

见我迷惑不解，凌波笑而不语。我脸上突然拂过一阵清风，无比轻柔温润，躞蹀神女用她的神识，轻轻地为我送上祝福。

如沐春风。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如沐春风啊。

怪不得凌波再也不是什么饕餮了。

估计他现在想起那个名字，自已都觉得好笑。

我看着他和身体里的躞蹀神女离开，好像每一步都走在春天里。

我母亲站在我父亲身边，无视龙骧时不时投注过来的目光。她的眼里只有我。

凤后也准备离开了，神女们围在她身边。她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带起了山林的清凉与和声。我赶忙向她迎去，对于这个给了我代表子嗣的羽毛的女神，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既是感谢，也有一种苦涩。

我知道，那根羽毛，也代表了她爱情的苦涩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