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登月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是一种极致的痛苦。

但对于蔺道来说，这终于算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

基本没有任何防护的将自已身体直接暴露在真空环境下是什么样的感受？

这会儿，对于这个问题，蔺道算是有了直接发言权。

当舱门打开的一瞬间，因为没有执行正常出舱前的减压程序，登陆舱内原本携带的空气被浪费了一部分。

而随着这部分空气朝着真空自发扩撒，

给处于接近无重力状态的蔺道一个初始推力。

在蔺道丝毫没有抗拒的情况下，转瞬间将他推出了舱门，来到了距离登陆舱大约二十米的距离，并且依旧以一个缓慢的速度朝着登陆舱远离。

这个距离，在没有设备辅助的情况下，在太空中如同天堑。

除非他在十秒内往反方向抛弃足够多的物质来提供反推力，不然他大概率会越来越远，直到被月球或者其他引力体捕获。

不过，对于蔺道来说，这也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在暴露在真空的一瞬间，

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已的肺部在膨胀。

这是这种对于普通人来说毛骨悚然的感觉，

胸腔里的肺就像是膨胀的气球，隐约感觉像是抵到了胸腔内壁一样。

嘴里，眼睛里，就像是骤然塞了一把‘跳跳糖’。

唾液和泪腺里的泪水，似乎突然有了生命一样，迸发出强劲的力量，

‘蹦跶’着在沸腾，撑开了他嘴里的舌头以及眼睑。

而与之同时的，自然就是剧烈的疼痛，

疼痛的来源几乎完全分辨不清，又像是从头到脚，从皮肤到内脏无一不在疼的。

头胀得好像大脑水肿了在摩擦着头骨凹凸不平的内壁，

内脏疼得，像是要炸开。

皮肤像是要和肌肉分离。

不过，这种剧烈的，冲击着神经的疼痛，持续的时间也很短。

在刚感受到，就已经要结束了。

按照蔺道知道的常识，

身体直接暴露在太空环境下，能够维持意识的时间大概是在十秒到十五秒左右。

这十五秒里，

蔺道也没有多么关注身体上的变化，

只是任由那初始推动力，推着他朝着太空深处飘荡而去的同时，

眼睛还看着在这儿太空中，能够看到的，似乎遥远，又似乎咫尺的一些星体。

蔚蓝色的母星，橘红色的太阳，以及身下的月球。

太空之中的方向感是错乱的，

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往上坠落，还是往着某个方向飘荡。

看着近处的三个星体，莫名的，他竟然感觉，蓝星，乃至太阳好像都有些脆弱。

他朝着蓝星的位置抬了抬手，他当然抓不住蓝星的。

于是在这儿太空中，蔺到莫名的像是踉跄了下。

只是在这儿太空中，踉跄之后，是怎么也踩不到的底。

然后，在剧烈疼痛消失的同时，

蔺道眼前也发黑了。

这具身体，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间，蔺道从登陆舱组合体里重新站起了身。

“……我们现在的技术能够做到，用一个飞行器，将我扔到太阳里去，在我落入太阳表面之前，不失去意识吗？”

蔺道向地面的指挥大厅问了个问题。

然后看了眼舷窗外能够看到的，正在燃烧着橘红色太阳。

“可能有些难。不过蔺先生您要求的话，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做。”

地面指挥中心的航天专家，回答道。

蔺道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透过另一边的舷窗，看向更加近在咫尺的月球。

“执行登月程序吧。”

“是。”

指挥中心接受了命令。

月面登陆程序开始执行。

包括蔺道在内的，除留守轨道人员以外，其他所有人都转移到了登陆器和上升器的组合体内。

转移完成之后，

连接处的舱门封闭，登陆组合体和在轨舱脱离。

组合体略微震颤了下之后，开始环绕月球，并逐渐下降轨道。

在前后花费了三个小时过后，

透过舷窗，肉眼可见的，月面在越来越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有种登陆组合体正在朝着月面下坠的感觉。

距离月面还有最后一些距离时，

登陆组合体下方的反推器在合适的时机启动，

登陆组合体以一种较为轻缓的姿态落在了月球表面，并激起了一些月面尘埃。

“人类一号飞船，月面着陆成功。”

地面指挥中心，传来有些欣喜而振奋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似乎还有些指挥中心里一众专家的欢呼声。

而蔺道通过那和所有人的联系，

还能够感受到，此刻的地面上，整个蓝星上，所有人都在为此欢欣鼓舞。

登月，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依旧算是一个不小的壮举。

不过，对于此刻的人类文明来说，最重要的是，

蔺道二十余天前下达的指令完成了。

二十余天前，蔺道站在无数人垒起的高台上，要来到月球，

然后，二十余天之后，他们实现了这一点。

“蔺先生，要出舱在月面活动吗？”

地面指挥中心的专家在振奋之后，询问蔺道。

“嗯，出舱看看吧。”

这一次，蔺道倒是没有再直接穿着单薄的衣服直接出舱，

同飞船上的其他人一样，穿上了舱外航天服。

舱门打开，

所有人都站在了蔺道身后，显然是在等待蔺道先踏上月面。

蔺道也没有说话，

扶着打开的舱门，沿着已经从登陆舱延伸到月面的阶梯，一步步走到了月面上。

站在月面上，

这又是一种不同于太空之中的体验。

月面的重力虽然比地面低许多，但也不像是太空那样几近于无飘起，

只是感觉，稍微用力一些，身体朝上跃去的高度就有些不受控制。

身后，

同蔺道一起来到月面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登陆器内下到了月面。

只是左右打量了一阵周围的环境过后，就又慢慢都挪到了蔺道身后列队站着。

似乎等待着蔺道的下一步命令，而并没有忙活起来。

不同于正常的航天活动，

这次的登月，压根就没有什么航天任务需要执行，

登陆，就仅仅只是为了登陆。

更准确说，就是完成蔺道二十多天前的指令。

而现在，蔺道已经在月球上，指令已经完成了。

其他同蔺道一起来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更具体的事情要做。

于是就这样列队等待着。

“难得来一趟，做点科研采集任务吧。”

蔺道看了眼身后列队的十余人，说了句，

示意其他人不用在这里关注他。

至于具体做什么，也不需要他去说明。

他的能力只影响‘忠诚’，并不影响脑子。

应该是地面指挥中心的航天专家在这时候，给予了其他登陆人员一些任务，

其他登陆人员这时候终于开始忙碌起来，

有人返回登陆舱拿仪器设备，也有人已经在开始原地采样。

蔺道没有管这些，

只是以一种不太适应的步伐，走到了一边，继续看着这有些荒芜的月面。

这次登陆飞船降落的位置，

就在月球朝向地球的那一面，应该算是通俗意义上的正面。

而更具体的位置，则是在一座环形山的底部。

这会儿正是月面有些漫长的白天时期，

太阳光映照在月面反射的光亮，能够让蔺道看清不少周围的环境。

这座环形山的底部是比较平整的，周围凸起的山脉也没有特别陡峭。

它的形成，可能是来源于许多年前的陨石撞击。

和最常见的预想不同，

蔺道此刻看到的月表月壤并没有多么细腻，

甚至有些粗粝。

蹲下身，蔺道伸手抓了一把地面上的月壤，放到手里观看。

然后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

哪怕穿着舱外航天服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艰难。

看着手里这把月壤，再看着透过月亮上因为没有大气而漆黑的天空中，那些看起来更加明亮的星星，

一时再有些出神。

对于蔺道来说，一个荒芜的月球，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哪怕这第一次站在月球上的感觉让他也有些新奇。

但这种程度的刺激，对于一个阈值到了人格接近解体状态的生物，显然是很短暂的。

此外，

虽然这里距离地球已经超过三十万公里，

但显然，他稍微感觉一下，就能够感觉到，这个距离并不影响他的能力发挥作用。

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在地面的几十亿人的存在。

从星空中收回视线，蔺道再低头，看着手里这把月壤，

隔着航天服，蔺道用拇指了几下这月面的土壤。

然后，将月壤撒回月面，蔺道自已爬起了身。

“航天专家和宇宙学家，天文学家们。”

“你们说那颗星球所在的星系，会不会也像是月球上这么荒芜？”

蔺道抬起手，指向了此刻星空中随意一颗星星。

很快，蔺道就通过地面指挥中心的航天专家得到了回答，

“蔺先生，您所指向的，是英仙座旋臂的一颗恒星，距离我们距离大概一万光年。”

“我们对于这颗恒星所在的星系研究不多，按照现有信息来看，它所在星系出现类人智慧生命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蔺先生如果您想要去那里的话，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不管过去多久，不管过去多少年，人类繁衍多少代，我们的飞船依旧会将您送到这颗恒星所在的星系。”

蔺道听着这段回答之后，笑了起来。

“那行吧，那就准备起来吧。不一定去那个地方……你们说，如果有外星文明存在，他们是否会受到我能力的影响？”

“关于蔺先生您的能力，样本太单一。而对于我们之外的智慧文明，我们也没有任何认知，所以对于蔺先生您的问题，我们没有办法给出准确回答。不过，我们主观是期望，蔺先生您的能力，能够在其他此刻依旧未知的文明个体中，依旧发挥作用。”

“那我的期望，倒是和你们恰恰相反。那样真得就太没有意思了……当然，我这种天真的想法，可能在遭遇某个未知强大到无法反抗的文明后会反悔。但主观上来说，此时此刻，我真得是需要一些刺激。”

蔺道的这段话，地面指挥中心的专家没有再给出回答。

因为蔺道不需要他们给出回答。

“……当然，现在谈论这个还太早。等遇到的时候，我们再试试吧。”

蔺道抬起头，望向星空，对于人类文明中的所有人，他都没有隐瞒自已想法的必要，

“宇宙够大吧，或许能够始终为我们带来一些惊喜。”

如果现在蔺道还有比较多人的感情，

就该知道，

作为他个人来说，让人类文明走向星空，其实是一种冒险的行为。

如果只待在蓝星上，他依赖自已的能力，或许能够自娱自乐很久。

而进入星空之后，如果被某个未知的强大文明，将整个人类文明都灭了，那他的能力也没办法让他继续活下去。

不过，

因为这儿，就一直待在蓝星上，那实在是太无聊了一些。

而对于此刻的蔺道来说，其实也一直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自毁倾向在他身上。

“现在的话，给我在月球上建造一个月面基地吧。”

蔺道的声音通过通讯设备，再有登陆器和在轨舱中转，在地面指挥中心响起。

不过，

他这句话也不是给地面指挥中心的航天专家们说得，

而是跟所有人。

他和所有人的联系，实际上也用不上什么通讯设备。

地面，

没有人再给蔺道回答。

因为，整个世界，几十亿人已经在执行了。

除了蔺道自已觉得必要的时候，人们接收到指令的时候当然没有必要应一声再去做，

就像是人控制自已的手臂时，手臂不会应一声才开始动。

“蔺先生，如果您决定这段时间就待在月面不回来的话，登陆舱作为临时月面舱，大概能够支撑您一个月到两个月的生活，只是活动区域会比较狭窄。”

“我们会立刻发射人类一号飞船的备用飞船，大概五天后能够着陆到您所在位置，为您补充一些资源，并且增添一个临时舱室。”

以人类目前的科技以及现状来说，

在月面立即建造一个永久性的月面基地，还不是实验性质的，

经济上肯定是不划算的。

但对于蔺道的指令来说，考虑经济利益显然是没有意义的，

整个蓝星上的几十亿人也不会有人去考虑这件事情。

就像是蓝星上，此刻还处在大洋中间的那个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人工岛无名岛建造起来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蔺道的指令，就是最大的意义。

“蔺先生，您觉得，我们应该在月面建造多么大的月面基地？”

“月面城市吧。”

蔺道环顾了下此刻还荒芜的月面。

说起来，

如果玩一个‘经营建造游戏’的话，月球好像是一个绝佳的地方。

因为这里，真得什么都没有。

“我们会尽快做到蔺先生您的要求。”

而在这里建造一个月面城市具体需要多久。

蔺道也没有再进一步询问。

保持一些期待吧。

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来说，这可能是一个比较夸张的伟业。

但对于受到他影响，能够直接腾出来的，整个世界的生产力来说。

也不是真得难以在短时间做到。

而且，

时间的长短，对于蔺道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

愿意等的话，

蔺道有的是时间去等。

转过头，蔺道再望了眼那边正在执行临时航天任务的其他登陆人员，

说起来，

即便除开他，这次登陆月面的人员也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

而相比正常来说动辄数年的准备，

这次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