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沼泽与疫病

人类文明的恒星级飞船，加速到极限速度大概需要6年时间，再考虑减速时间，哪怕减速时间比加速时间短一些，

最终从太阳系内出发，抵达巴纳德16星系内环的时间，总共也需要差不多三十年。

此刻距离巴纳德16星系最近的恒星一号，大概也还需要22年左右才能够抵达群星一号现在所在的位置。

而巴纳德文明，作为一个群体性质的文明，再做一些重大事情时，效率也不算太高。

于是，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巴纳德16星系内，从巴纳德16-1行星一直到群星一号所在的巴纳德16-5行星附近，

都显得有些安静。

巴纳德文明依旧没有增加什么星系内宇宙空间的活动，

在那黄绿色大气的掩盖下，巴纳德文明两个分支所在的行星和卫星也都平静着。

群星一号停泊在原本的位置，也没有挪动，或许采取什么大的动作。

如果不是空间中，偶尔依旧有电磁信号的传递，群星一号真像是就抵达了一个荒芜而完全没有生命的星系。

在之前的那次会面之后，

人类文明与巴纳德文明之间的电磁交流频率，看起来和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减少，但同时也并没有增多。

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固定的双方进行几次通过电磁信号的回复和交流。

而交流的内容本身，从信息价值上来说，可以说毫无营养。

但双方都默契的，一直维持着这种毫无营养的交流。

某种程度上，这本身就意味着一些事情。

过程中，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

就是在时间来到240年时，群星一号向巴纳德文明两个分支发去了一个请求，

希望能够在巴纳德16星系的外围，收集一些物质，作为飞船的工质使用。

巴纳德文明的两个分支同意了，但希望人类文明不要开采包括巴纳德16-5行星轨道位置以内的所有物资。

从这天开始，群星一号也在巴纳德16星系外围的一些陨石和小行星上，收集和开采一些资源。

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做这件事情的原因，就是给巴纳德文明说得那样，收集工质。

至少，让群星一号有重新动起来的能力。

……

“他们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笼罩在巴纳德人母星上的黄绿色大气似乎这两年再变得浓郁了许多，

哪怕是巴纳德人的母星是距离巴纳德16星系两颗恒星最近的行星，

在此刻巴纳德人的母星上，巴纳德16a与巴纳德16b依旧像是只剩下两个躲在黄绿色雾气中的发光轮廓，

匍匐在王宫前的沼泽，已经继承了王位的，曾经那位抵达过群星一号的王位继承者，

以最卑微的姿态，将头紧贴着沼泽。

理论上，已经是巴纳德中最尊贵的人，他不需要再向谁这样卑微，

所以实际上他朝向的，是巴纳德人那黄绿色的天与行星表面的沼泽，

“他们依旧在开采一些小行星与陨石上的资源。并没有新的动向。”

旁边的，巴纳德文明的智者，回答了这位匍匐在地的，新任王的问话。

“我知道了。”

巴纳德文明新任的王从沼泽上重新直立起身，他抬起‘手’，

残酷地将这位智者的头部，按入了这片沼泽的泥潭中，

这位巴纳德人的智者，先是本能挣扎了一下，然后没有更多动作，只是身躯在痛苦中颤抖。

智者头颅下方，颈部上方的位置，巴纳德人的囊，不停的鼓起，直到某一刻，骤然变得萎靡，就像是干枯了的落叶，

而这位智者也在这时候，失去了生机。

然后，下一瞬间，死去了的智者身躯倒在沼泽上，就像是融化了的蜡烛一样，朝着沼泽中流淌。

最终成为了这沼泽的一部分，同时朝着天空中，升腾起一缕微弱的黄绿色雾气，也融入巴纳德母星的大气。

将那位智者杀死过后，

这位巴纳德文明新任的王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抬起头，望向巴纳德人母星的天空。

这时候的，这位巴纳德文明新任的王，

和之前与群星一号上船员会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

他身上的‘鼓泡’已经完全破裂，身上那如同鱼皮一样的皮肤也溃烂了，

浑身上下，不停往下流淌着污秽的，如同沼泽泥潭中污水一样的脓液，

按照巴纳德人的常识，一个巴纳德人身体到这种程度，也早就应该死了，但这位巴纳德人文明新任的王却没有，反而依旧有旺盛的生命力。

他转过头，将自已的听觉器官对准了王宫之外，

巴纳德人的‘耳朵’在头颅两侧，是两个带着‘肉瓣’结构的小孔。

在此刻巴纳德文明的母星上，对于有着正常听觉能力的生物，其实是有些吵的。

满世界，都能够听到那起伏不断的闷鸣声，

而对于巴纳德人自已，自然能够理解那些声音的意思。

那几乎是就是痛苦的哀嚎声，同时混合着狂热的祷告。

这些声音，都是来自于某个巴纳德人死亡之前。

而这样蔓延着的死亡，从巴纳德文明做下决定开始，就已经持续很久了。

巴纳德文明母星的大地，孕育了巴纳德人的沼泽，此刻也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姿态，

沼泽似乎活了过来，在蠕动，在起伏。

其中的泥潭，污水，也像是各自有不同的声明，在沼泽上各自往着不同的方向流动，

这时候，就在这位巴纳德人的王的附近不远，

沼泽突然带着淤泥，突然翻起了一个浪，瞬间将王宫中一位行走中的侍从吞没，

侍从落在沼泽内部之后，就像是被消化，就跟先前那位巴纳德智者一样，融化成了沼泽的一部分，只升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黄绿色的烟雾。

这样的情形还不只是发生在巴纳德人的王宫中，

还在巴纳德人的城市中，建筑内，建筑外，

此刻的巴纳德文明的母星，正上演着一幅可以说恐怖的景象。

不过，可以说，这是巴纳德文明自已的选择。

这是巴纳德文明在开始一场战争前的准备。

再一次抬起头，这位巴纳德人的王再次看向天空中，巴纳德16-5行星的位置。

巴纳德母星浓郁的大气，让他看不到巴纳德16-5行星。

但他知道，在那里，那位叛逆者的头领，也在做着和他类似的事情。

巴纳德文明与人类文明的优势，在于科技之外的，宇宙的另一面。

他们将要借由神的力量，完成对人类文明的攻击。

但神不是可以他们随意操控的工具。

相反，

他们只是‘神行走过的沼泽边，看到了神的一角，于是本能朝着神进化的杂草’。

想要借用神的力量，自然需要代价。

“‘哇卡戊狄’，祈求你赐予我们一场疫，将您的荣光散发到更遥远的星域。”

巴纳德人的王再次匍匐在沼泽中，虔诚地向天空与沼泽祈祷着。

‘哇卡戊狄’是巴纳德人语言中，这位神明的名字，

以人类的语言，按照意思去翻译，应该叫做‘沼泽与疫病之神’。

在巴纳德人的王的祈祷下，整个巴纳德人母星上的，属于巴纳德人的哀嚎声和狂热声音，似乎都在更加‘热烈’。

就像是这些声音的来源，在翻倍的增长。

“‘哇卡戊狄’，祈求你赐予我们一场疫，将您的荣光散发到更遥远的星域……”

巴纳德人的王更加虔诚的朝着天空与沼泽祈祷着，

同时，整个巴纳德文明都在为沼泽与疫病之神献上祭品。

他们需要借用神的力量，首先就需要神的力量到达巴纳德人的手中，

在此刻，整个巴纳德母星上，一场特殊的疫都在随着巴纳德母星上的沼泽出现在无数巴纳德人身上，

无数巴纳德人都在变成沼泽与大气的一部分。

这像是巴纳德人在召唤着这场特殊的疫，

又像是巴纳德人正用自已的文明，喂养着这场疫。

当来自于神的赐予成长到一个阶段时，巴纳德人就会为它指明敌人的方向。

巴纳德人的王，继续虔诚的，带领着巴纳德人进行着这个仪式。

对于他来说，这场对人类文明战争的准备，直到此刻，才算是慢慢步入了正轨。

在先前，他虽然说服了巴纳德人年迈的王，

但巴纳德人的意志统一起来，却没有人类文明那么容易。

特别是巴纳德母星的巴纳德人，本身就没有往外开拓的想法。

在巴纳德人要主动向人类文明发起一场文明存亡的战争时，

巴纳德人中，还诞生了不少妥协派和投降派。

一方面认为，即便巴纳德文明和人类文明即便爆发星际战争，等战争真正开始时，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已经回到‘沼泽与疫病之神’的怀抱，

另一方面又认为，巴纳德人本来就只愿意待在巴纳德人母星，即便有一天人类文明扩张到巴纳德16星系，

巴纳德人也可以向人类文明投降，成为人类文明的附庸，换取巴纳德人依旧留在巴纳德母星。

而动用神的力量的代价，可能比直接向人类文明投降还要大。

在巴纳德人开启仪式前，甚至还有巴纳德人的领主试图从巴纳德母星叛逃，乃至于向人类文明告密。

试图以让人类文明知道一切，让巴纳德人利用神的力量也不起作用的方式，来阻止巴纳德人动用神的力量。

只是，巴纳德人内部越是这样，

这位巴纳德文明新任的王，和巴纳德文明内部的一些智者就越是对人类文明感觉到恐惧，

特别是对于亲眼看到的过群星一号上人类社会状态的巴纳德人。

人类文明对比巴纳德文明来说，简直有着夸张的种族潜力。

此刻，大概就是巴纳德人唯一能够应对人类文明的机会。

最后，还是利用了‘沼泽与疫病之神’的力量，才完成了整个巴纳德文明在这件事情想法的统一，

开启了这场巴纳德文明与人类文明战争的准备。

……

时间来到了纪年253年，

距离人类文明与巴纳德文明的首次相遇，已经过去了15年时间。

这十五年里，群星一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停留在巴纳德16星系中原先的位置，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和巴纳德文明两个分支的交流。

毕竟，人类文明关于战争的准备，也主要是在后方太阳系内，并不涉及到群星一号。

而这十五年里，在战争准备方面，人类文明也表现出了恐怖的潜力。

盘踞在太阳系内的人类文明，在生产力方面的恐怖，算是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虽然，此刻距离巴纳德星系最近的恒星一号，如果选择抵达时停在群星一号位置，也还需要七年多的时间，

但，只要恒星一号抵达，那后面的恒星级飞船，就是源源不断了。

人类文明的恐怖生产力，哪怕不极限转动起来，每年产出百艘以上的恒星级飞船都是绰绰有余。

此刻，人类文明朝着巴纳德16星系派出，严格来说已经不能够叫远航飞船，应该叫人类文明星际远征军团。

仅单艘能够搭载超40万人的恒星级飞船，人类文明就发射了1000艘。

超过4亿人的远征军团，对于此刻总人口超过了千亿的人类文明都依旧显得有些恐怖。

而这也不是因为人类文明只能够建造1000艘恒星级飞船，只是现在这么继续增加数量，

就目前的情况，着实没有什么必要了。

不然，对于此刻的人类文明来说，一边走一边扩张，将整个人类文明的所有人都从太阳系挪过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即便是这样，

人类文明这十五年时间里，实际上也不只是发射了恒星级飞船。

在先前首次建造恒星级飞船时，就有研究员提到过，

当时的无工质推进系统依旧没有达到理论极限，

而在这些年，人类文明都在为人类文明可能进行的第一场星际战争发力，

但科研体系的运转却没有停下来。

新的无工质推进飞船，在漫长时间的加速过后，极限速度能够达到百分之四十五光速，

相比于动辄光年的星际航行来说，依旧显得有些慢，或者说光速本身在宇宙都像是龟速。

但相比于恒星级飞船，还是有较大提升的。

而鉴于人类文明一向对星际飞船的命名习惯，

这新飞船本来要运用于巴纳德16星系，应该叫巴纳德级飞船，

但就目前人类文明和巴纳德文明之间的关系，也不太合适。

最后，

新的星际飞船，干脆以巴纳德16星系恒星的类别红矮星命名，

就简单称呼为红矮星级飞船。

第一艘红矮星飞船诞生于纪年248年，

到253年，总共仅建造了五艘。

倒不是存在什么技术难题或者生产压力，

纯粹就是和恒星级飞船的建造一样，暂时没有这个必要生产那么多了。

红矮星一号到红矮星五号，这五艘星际飞船也在各自生产完成之后，起航前往了巴纳德16星系，

对于人类文明成为行星级文明以来，面对的第一个地外文明，也是第一个敌人。

人类文明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然后，

这一年，

人类文明与巴纳德文明之间的战争还是正式开始了。

由巴纳德文明主动发起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双方都早有预料的一件事情。

但同时，也可以说，在开始之前，没有任何的预兆。

巴纳德文明在发起攻击前，显然也不可能那样道德的提前给予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