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鸭肠子

当年的肉联厂可是香饽饽中的巅峰，在这物资贫乏的年代，能搞到一点点的肉食是每一个人最大的愿望。

所以在肉联厂里不用说是握有实权的人，就算是门卫脾气也是大得很，寻常人根本进不了厂门口。

因为平时想通过关系，来肉联厂弄点副食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比如各种肉食品切割剩下来的边角料，还有诸如鸡架鸡内脏之类的副产品，都是非常紧俏的商品。

这些下脚料肉联厂有一定的处置权，卖给谁都是管事人一句话的事。

李海洋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想要从肉联厂中搞到东西难度很大。

可是商机绝对不是等出来的，而是披荆斩棘闯出来的！因为没有关系就不敢去尝试，那永远也不会有机会降临。

可是在大门口就遇上了第一道难关，门口的大爷是一个目光如炬的人，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李海洋不是自己单位的。

他拉开传达室的小窗子，大声喊道：“喂喂！说你呢！哪个单位的？有没有介绍信就往里闯！”

李海洋只得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大爷您这真是好眼力，一眼就能分清是不是外单位的。”

说完，他赶紧掏出大前门递了上去。那个开门大爷看到递上来的是大前门，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下来。

他抽出一支，李海洋赶忙给点上烟，笑着说道：“我是青崂山过来的，过年期间想找点年货，不拘什么都可以。”

那个门卫大爷一撇嘴，说道：“别打听了，这都差几天过年了，就算是有点下脚料也早就给关系户了，哪还有你的份。”

“再说这年头来拉货的都得有条子，你这种跑供销的我见得多了，都是白忙活一场，求爷爷告奶奶也不可能买到货的。”

其实这些情况李海洋心里面都清楚，但是他之所以前来肉联厂碰碰运气，是盯上了时代的口味差异。

这年头想要搞到正经的肉类绝对是痴心妄想，别说猪肉鸡肉，就是猪内脏也是难度很大。

虽然八十年代内脏之类的东西还没有太多人喜欢吃，猪大肠便宜的让人无法置信，可即便是如此也很难弄到。

但还有一样东西是比较特殊的，那就是鸡肠子鸭肠子。

在青崂山和老支书李学全喝酒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每年淘汰下来的鸭子都会送到肉联厂。

李海洋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商机，便询问起肉联厂的情况。

老支书喝了点酒就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肉联厂的现任厂长和他有比较密切的关系。

当时肉联厂厂长的儿子作为知青，就在青崂山这个小山村落脚，因为生活环境突然改变，所以生了重病。

还是老支书跑前跑后送去医院，然后在村子里面百般照顾，这才慢慢康复。

从此之后，肉联厂的厂长和老支书就算是成了朋友，这也是村里面的鸭子都送到肉联厂处理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些鸭子被宰杀之后，都会按照收购价格返还村里财政，至于那些鸭心鸭肝都成了村里面的福利。

李海洋并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自己是没有资格购买的，便着重问起来鸭肠子的用途。

老支书李学全听了之后哈哈一笑，意思是这些东西没人要，只有一些喜欢在海边钓螃蟹的，才会在肉联厂要一些。

而剩下的那些鸭肠子都会燥粉碎，然后做成饲料，所以根本就不值钱，更没人爱吃这些东西。

李海洋听了之后不露声色，他知道鸭肠子在八十年代不受待见，但是以后却成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吃食！

不管是辣鸭肠，还是烧烤时候的麻辣鸭肠，甚至做汤的时候汆汤，鸭肠子都显露出独特的风味。

而在八十年代初期，这些鸭肠子只配当成动物饲料而被暴殄天物。

今天来肉联厂，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按照饲料价格买些鸭肠子回来加工，可是没想到在大门口就吃了闭门羹。

别看这位门卫大爷权力不大，架不住现官不如现管，他不松口，连门都进不去，更别提买货了。

李海洋耐住了性子软磨硬泡，没想到这个大爷虽然不是干部，可是官架子倒是不小，硬是不放人。

说来说去，这个大爷脾气上来了，大声说道：“别在这磨叽了！我和你明说，就算是骨头棒都是稀罕物件，你啥关系都没有别痴心妄想了！”

李海洋正想再用两包大前门当成敲门砖试试看，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推着自行车走进大门。

这时候已经到快上班时间，李海洋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干部。

八十年代初不分男女，几乎所有人都穿着蓝色或者藏青色的服装。之所以判断这个人是干部，是根据细节来判断的。

这人接近五十岁左右，推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在八十年代不亚于一辆豪车。

这身藏青色中山装是毛料的，在当时也算是高档面料，普通职工有这么一身衣服也只会在正式场合，或者过年拜年的时候穿。

此人穿着上下班，并不在乎衣服磨损，看得出来这个人的经济条件要比一般职工要好得多。

而且脸上带有一丝官气，门卫看到那人推车过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甚至有点佝偻着腰。

李海洋心里面立刻有了主意，老支书和自己说过他和厂长的关系，现在只能听天由命，看看老天爷帮不帮自己了。

“我就是想找点年货，说到底那些鸭子也是我们青崂山李家村里送过来的，弄点下脚料也不算违反政策啊。”

那个门卫刚才一副趾高气扬，现在却像是没了脾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瞎咋呼，等会再和你说。”

“怎么回事？你是青崂山李家村的么？”那个中年人停下了脚步，向李海洋问道。

“是啊，我这几十公里骑过来不容易，就是想找厂长弄点荤腥过年。”李海洋赶忙说道。

“小伙子大冷天骑车几十公里够辛苦的，对了，村支书还是陈金发么？”那个中年人问道。

李海洋知道是在试探自己底细，便说道：“您贵人多忘事，陈金发是村里会计，这次还是李学全老支书派我来的呢。”

那个中年人脸上露出笑容，简短地说道：“跟我来吧。”

李海洋赶忙跟了上去，只留下那个满脸惊讶的门卫大爷在身后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