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雪夜残情

已是小雪节气，在某个晚餐后的夜晚，李立军独自一人在酒曲房里翻动酒曲子。由于酒曲房内闷热难耐，他推开门，步入凉爽的外间，意外地发现慧英姑娘正静坐在桌旁。

李立军满是惊讶地询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有什么事情吗？”

慧英姑娘低垂着头，双手在身前紧张地摆弄着。她抬起头，轻声细语地说：“我今天上午到舅舅家来的，考虑到你这里白天可能不太方便，所以等到天黑才过来。”

立军走近慧英，带着满心的疑惑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段的心中疑团，看来马上就要知道了。

慧英坐在桌旁，手指轻抚着辫梢，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个急事想和你商量，你看这事该如何处理才好？”一改往日的快言快语的说话风格。

立军面对慧英，心中已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看到慧英的脸颊红得如同发烧一般，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有人给你提亲了，是徐文库吧？”

“我该怎么办呢！家里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慧英的声音细如蚊吟。

王慧英鼓起勇气，终于把这个话给说了出来，内心也是打翻的五味瓶。

李立军立刻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是来寻求他的帮助的。他感到自已应该像个兄长一样，这是她对他的信任，慧英才跑来和他谈论这件事。

“什么……决定了吗？”李立军还是有些发愣。

“就是……徐文彪……？”他确切而又试探性地问。

慧英没有抬头，轻声回答：“嗯……”

立军这才恍然大悟，她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但他迅速调整心态，恢复了平静与严肃，对她说：“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对方条件优越……而且也是军人，已经晋升为军官了！”

“但我并不情愿！”慧英抬起头，带着惊讶和失望的神情，瞥了立军一眼。

他目睹她持续痛苦地低垂着头，不知如何用言语去安慰她，于是他支支吾吾地说：“……如果是在……咱工业劳动的时候，有人敢欺负你，我的拳头早就挥出去了……但现在……这件事……”。

慧英听到这话，突然用手掩面，泪水夺眶而出。她随后用精致的小手绢轻柔地拭去脸上的泪痕，渐渐平复了情绪。

那些话语再次唤起了她对往昔的深刻回忆——那些与他共同度过的、难以忘怀的时光……

慧英哽咽着说：“面对家庭的压力，父母也向我传达了一些他们的想法，关于我们未来的道路，似乎我们无法继续同行。我鼓起勇气来见你，因为曾经我们真心相爱，我真心喜欢你。我来此是为了不留遗憾，我今晚打算留在这里，将我的真心交付于你。”

李立军疑惑地问：“这样做真的合适吗？你的家人会同意吗？你的舅舅知道这件事吗？”

慧英回应道：“我在家中哭泣和抗议，弄得家人几日不得安宁，最终我和父母达成了共识。既然我已承诺遵从他们的意愿，和你断了交往。”

慧英顿了顿又说：“我既然和你有过一段感情交往，现在不能轻言放弃，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我向家里人撒个谎，那天有机会，我会前往镇工业，找会计结算我的工资。”

李立军紧握着慧英的手，将她拉近自已胸前，心中感慨慧英的深情。他低下头，轻吻慧英的脸颊，却注意到她的眼泪再次滑落。

李立军说:“慧英走到我的床上去”。

李立军背靠在行李斜躺着，右胳膊搂着慧英的腋下俩人紧紧的挨着，左手擦着慧英的眼泪。

李立军说:“慧英你了解徐文库吗？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反正我是没有啥认像”。

慧英说:“我的记忆是，徐文库当兵走的那天，是个冬天前边有马车拉着他，他还戴着个大红花，后面是扭秧歌的，敲锣打鼓吹喇叭挺热闹的，已经走六年长啥样子都不知道，只是这次看到了，他家人给我拿的现在的照片，他个头没有你高，脸型比你长点，其他的就等他回到家见面看看吧，我和他再说一说话，相处相处再说了。”

慧英抹了一下眼泪接着说：“我的妈妈还说，徐文库人家是正经过日子人家，人又提了干，以后就不能在农村生活了，你咋不想一想这个。我的哥哥还说，你要是嫁给姓李的，我在这个屯的脸面往哪搁，就得搬出这屯住。你看我这压力，我能去死吗！”。

李立军又说:“慧英你可不能做傻事，如果徐文库真的对你好，那你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对我是真心的，实际我对你也是真心的，咱俩就是一对鸳鸯，让现实给打散了，我还是祝福你一定会幸福。

前几天我是在报纸上，还是小说上看到的记不清了。有这么几句话，送给你《今朝还相逢，明日个西东，棒打鸳鸯散，真真苦伶仃》。你记住吧”。

慧英听到这几句话，哭的越发抽泣起来。李立军急忙安慰说:“慧英不哭、不哭咱俩现在不是还在一起吗，等你见到徐文库说个理由不同意就行了呗”。

慧英说:“人家徐文库的爸妈在我家说了，他们家就是都相中我了，好像都和我爸妈谈好了，给我多少彩礼钱的事了”。

慧英说着说着抽泣的更厉害了，连说的话都连不上句了。李立军吓的忙给慧英擦眼泪忙安慰说:“你先躺着，我给你弄点水喝，在打盆水给你洗一洗脸”。

慧英喝了口水，又洗了把脸，在地上走动走动，情绪稳定了不少。

李立军说:“慧英我得把电灯闭了，不然一会让打更的安大爷看见这屋有灯亮，就得趴窗户瞅”。

李立军关闭了电灯，俩人一起倒在床上。

慧英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缓缓地松开了立军的手，轻轻地说：“立军，我懂你的顾虑。”

黑暗中，两人沉默了许久。

窗外的风似乎刮得更猛了，呼呼作响。

立军微微侧身，将慧英轻轻拥入怀中，慧英微微颔首，靠在立军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立军轻抚着慧英的秀发。

这时，风似乎也变得更猛些，窗户上“沙沙”作响，仿佛也来打扰这温馨的一刻。

慧英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也许这就是命吧，咱们终究还是拗不过这现实。”

立军也跟着坐了起来，拉着慧英的手说：“慧英，不管怎样，我都会把你放在心里。”

慧英苦笑了一下，说：“放心里又能怎样呢？徐文库那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慧英叹了口气说：“这一夜过去，啥也没变，又好像啥都变了。”

立军望着黑黑窗棂，喃喃自语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啊……”。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无奈与迷茫。

慧英娇嗔地说：“李哥你打球穿的那个背心呢？给我吧，留一个纪念”。

李立军无奈地说：“我穿着呢，脱下来洗一洗我再拿给你”。

慧英暧昧地说：“不用、我要的就是你身上的这个味”。

李立军把背心递到慧英手上。

慧英偎依在立军的怀里，放纵而沉迷。

立军殉道一样地向往着，一生一世都蛰伏在她的气息，和丝滑般柔情。

立军从来没有料到慧英会有这样一个决定。

立军如同在押注而感到恐惧，又察觉到狂躁和不安。

或许，这也正是两人所共有的需求。

立军平静的注视着慧英的眼神，没有一点羞涩，他和她都知道他们要进行着有生以来最为庄严最为神圣的一件事情。

俩人定定瞪着眼，目不转睛却又像似在打仗。慧英紧紧握住立军的手，感觉到立军打了个冷颤，

最后、最后立军轻轻的地坚定地摇了摇头，慧英立时觉得什么东西突然关闭了。

慧英感觉到立军的胳膊一阵紧似一阵，气喘吁吁的立军用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变成了懦夫，也负不了责任了。”

……，一夜无话。

“叮铃铃，叮铃铃”，李立军抬头一看，翻动曲子的时间到了，走去曲子房看看温度，慧英也跟着起来了。

“哐啷”

慧英听见安大爷的打开大门声，扭头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这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立军听见人走了，站在门口望着慧英远去的背影，在昨天夜里下的雪地上，留下“八字型”的脚印，延伸到大门口，消失在视野中，眼睛也不自主的落下了泪。

李立军回到屋里去叠被子，发现自已和王慧英偎依的白蓝相间的条纹床单，竟然有异样，非常耀眼，他非常疑惑不解的看着。昨天夜里的事，叫他疑惑，羞愧，并且觉得有点儿危险，是不是太冲动了，而一时也没有什么方法去开脱。

这正是:

她有情、你有意、情深意浓。

黄花儿、红花儿、朵朵峥嵘。

李立军凝视慧英留下的点滴，头脑的思绪犹如一幕幕的电影胶片，在记忆中慢慢回放。

那是小学时代的雨中往事， 他为她举衣遮风挡雨，俩人的目光在雨丝中交织，那是童年无邪的对望。

再度重逢，她在水中挣扎，他挺身而出，英勇施救，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

然而，这一次，她选择了在雪地里悄然离去，仿佛是命运注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