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软弱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朝王就跪在院子那里，直到太后的灵柩从皇宫内抬出，经过了他的府门口，往皇陵行去。

朝王慢慢的起身，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印，朝王有些站不稳，一旁的慕晴见状赶紧搀扶住他。

“还好吧？”

朝王慢慢的扭动身子，直接下巴枕在了慕晴的肩上。

“让我靠一下。”

慕晴并没有拒绝，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离的最近的一次，但两人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情绪，朝王现在能靠着的，也许就只有慕晴了。

两人都没有其余的动作，朝王双臂下垂，只有肩膀枕着慕晴，慕晴则用双手稳住朝王的身体，她感觉朝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如果自已不稳住他，可能他就直接瘫躺在地上了。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久到两人都有些麻木，朝王好像靠着慕晴睡着了一样。

“从我和皇上，埋葬了自已的亲生父母，直到现在，都没有哭过。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哭一场，但是为何我流不出泪？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已不是人了。”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是怪物，是畜生。”

“你本来就是，和是不是人没有关系。人也可以是很多东西，不是吗。”

慕晴的话听起来不像安慰，但她只能对朝王说这样的话。

“那我该怎么办？”

“你啊，就是太累了，你只是一个人，却要做千百万人要做的事情，肩膀上扛的东西太多，你习惯了太久，哭已经忘记了。”

“这种事情也能忘吗？”

“谁知道呢，也许任何事情都可以忘。”

朝王并没有从慕晴肩膀上起来的意思，继续道。

“从我们兄弟二人开始对立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少见娘了，在一年的时间内，也许只能见三到四次。娘也很体谅我，从没有抱怨说什么，每次见到我，永远问我身体如何，休息如何。你第一次见到娘的时候，娘是真的高兴，可惜还是让娘有遗憾的走了。”

“我和娘只见过两面，但这两面就能看出来，娘是个很慈祥的母亲。”

“是啊，娘对我比对弟弟要好，但我却没办法陪着她，到现在居然都没办法送行，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身份。”

“你现在还能记起你亲生父母的样子吗？”

朝王轻轻苦笑了一声。

“已经记不清，五官已经模糊了。人死后，当所有人都忘记你的时候，是不是你从没来过这地方？”

“来过如何，没来过如何，做完自已想做的事，什么时候死又有何区别，至于忘不忘记，我不在乎。”

朝王笑了，好像是一种释怀的笑，但在今日这个时间，这种笑反而看起来有些凄惨。

朝王缓缓从慕晴肩膀起身，四目相对。慕晴流过泪了，但被雨水覆盖住。看朝王的样子，他的眼睛和他说的一样，真的没有哭过，他好像真忘了。

……

皇上就在出殡队伍的正前方，从皇宫出来，经过朝王府，看到府门紧闭，他也淡定的偏回头，继续向皇陵走去。

也许是太后的嘱咐，这出殡十分的简单，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道路上边走边扔的纸铜钱，不少百姓都从房内探出头往外看。

雨水打在皇上的身上，他也早都湿透了。他的面色比较虚弱，一看就知道这段时间皇上几乎就没怎么睡着，但是他的眼睛却很有神，他和朝王一样，都没有哭。

太后离世的时候，皇上就守在身旁，相比较朝王来说，他的悲伤比朝王还要大一些，母后离世时的无力感，现在的他也只是强撑着而已，因为他是一国之君。

皇陵在都城外，不是很远的地方，是皇上亲自挑的地方，这里的风景虽算不上独一无二，但却十分的僻静，这里甚至还用竹子搭建了一个小屋。

出殡的队伍刚出城门，天上的雨居然停了，这雨更像是替他们二人流的眼泪。

皇上亲自盯着完成了入葬的所有仪式，祭天、封棺、入土、上香等等，直到石板封上了陵墓的门，在外侧又填了厚厚的土，一切才算是结束。

皇上的眼睛就盯着陵墓，一直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又从自已手上丢失了一样东西的感觉。

……

“雨停了。”

慕晴抬头望天，黑云已经开始散了。

“出殡应该已经结束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慕晴问的朝王，朝王并没有回答，他们还在院子里站着，被雨水完全湿透的两人，此时显得反而有些狼狈。

朝王重重的深呼吸了几口气，才道。

“走吧，回房内换身衣裳，别生病，之后还有事情要办。”

朝王率先向卧房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慕晴说道。

“若我死了，我倒是希望有人能够记得我。”

继续向前走去。

慕晴在原地待了一会，才去卧房。

……

慕晴洗漱完，换了一身衣裳，感觉到了有些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晚，当慕晴慢悠悠醒来的时候，朝王不在房内。

皇宫内，太后寝宫。

房内坐着两人，正是皇上和朝王，他们并没有抱在一起痛哭，也没有聊太后的任何事，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安静，十分安静。

他们在这里，好像这里还有那位慈祥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