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晚时煊的命

蓝温璟冷漠的看了一眼屏风之后的那道身影，压着一肚子怒气说道：“不只是失败，还损失了我门下两个弟子的性命。”

这句话一下子让舒逢的双目变得凝重起来。

“两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怎会让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二十出头的少年...”蓝温璟指节捏得青白，面目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原本的温润此刻荡然无存，“你可知道这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叫温东汕，另外一个......”

“不会死！！！”

咯噔~~

舒逢的心口突然颤动。

“温东汕......岭南老字号温家三公子！”舒逢抿着嘴唇，接着她略显急迫的问道：“你说另外一个不会死是什么意思？”

“呵...”蓝温璟硬挤出了一个冷笑，“天知道那小子身上藏着什么秘密，接了我一剑，却还能站起来。”

“而且那小子还会谢玉惊的剑法，你可曾听说过谢玉惊收过徒？”

屏幕之后，舒逢轻轻摇首。

谢玉惊收徒，那还真是足以震动整个武林了。

“这还不算完，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绝美的女子，那女子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若非我那两个弟子拼命护我，恐怕今夜就是三具尸体了。”

舒逢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拂过屏风上的山水纹路，声音低沉："岭南温家……谢玉惊的传人……还有神秘女子……蓝宗主，看来这次招惹的麻烦，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你花鸢还没查出来那少年的身份？”蓝温璟蹙起眉头，这可不像是她舒逢的办事风格。

而这一问，也让舒逢陷入了沉默。

自从第一次和花烛流接触，舒逢就己经让人去查花烛流的来历身份，但这几日查出来的消息还没她今日在蓝温璟嘴里听得多。

见到舒逢沉默不语，蓝温璟哂笑一声：“呵，我还以为和你们合作能有什么好处呢，结果到现在全是我云门蓝氏在付出，你们倒是坐享其成，图个自在。”

舒逢眸色微冷，指尖轻轻敲击屏风边缘，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蓝宗主，"她声音依旧柔和，“别忘了，我花鸢自始至终从未逼迫过你，小姐也从未拿感情要挟过你，是你自己忍不住罢了......”

“你？！”蓝温璟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屏风之上，绢纱顿时裂开一道狰狞的缺口。透过裂缝死死的盯着舒逢的眼睛。

舒逢冷笑一声：“呵，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前有绮罗城城主小儿子死在你的剑下，后有今日的暗杀未果，到底是你失了心非要弄死一切接近小姐的男子，还是我花鸢要求你这么做？”

这一问，首接给蓝温璟问住了。

他的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怒意，却又在某一刻骤然沉寂下去。

"……你都知道？"他声音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舒逢唇角微勾，指尖轻轻抚过屏风上的裂痕："蓝宗主，莫不是忘了我们之前是谁？你当真以为，你那些心思，瞒得过我们？"

她缓步绕出屏风，第一次正面站在蓝温璟面前。烛火映照下，她眉眼如画，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前任圣女你得不到，现如今竟然将算盘打到了小姐的身上，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用情之深，还是熏心啊？”

蓝温璟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

他猛地抬手，屋中寒光一闪，那柄沾血的银光长剑“铮”的一下，抵在了舒逢颈侧。

“既然你知道这么多，”他声音轻柔，却透着疯魔般的执念，“那你更应该明白——谁都不能碰她，你设下这赌局到底是何居心？”

舒逢神色不变，甚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蓝温璟，”她首呼其名，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还真是疯了。”

窗外忽有夜风穿堂而过，烛火猛地一晃，在二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蓝温璟的剑尖抵着舒逢咽喉，却见她唇角微扬，竟迎着剑锋又近半步。一缕青丝被剑气斩断，飘飘荡荡落在染血的地板上。

“杀了我又能如何，就像你杀了绮罗城城主的小儿子之后，小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还能杀掉全天下所有想接近小姐的人吗？”舒逢幽幽的问道。

剑身开始微微颤抖。

舒逢突然抬手，纤纤玉指轻轻挡开剑锋，“我设下这赌局并不是为了让那些臭男人有接近小姐的机会。”

“那是为何？！”蓝温璟质问道。

“说到这，我还得感谢你杀了绮罗城城主的小儿子，不然我还得费劲心思去接近绮罗城城主——段啸。”

舒逢凝声说道：“作为一城之主，段啸这个人狠戾、谨慎、花心……但奇怪的是，我花鸢在绮罗城经营多年竟然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打入到他的身边，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要想让绮罗城真正变成花鸢的地盘，我就只能从他花心这一性格入手。所以在小姐未现身之前，我就己经做好了营造花魁和这个赌局的准备……赌局和花魁的噱头，足以让所有男子趋之若鹜了。

不过我还是失算了，这么长时间段啸仍然没有上钩，反倒是段啸的小儿子段英朗给替他爹赔了命。”

“那个狗东西，杀了就杀了！”蓝温璟冷声道。

舒逢没有反驳，段英朗这个人，死得确实不冤。

大半个绮罗城都就想把这个靠着他爹的纨绔公子给宰了。

蓝温璟之所以非要杀他，也是因为他一进折花楼就往晚时煊的房间里冲，丝毫不顾及舒逢的阻拦，好在舒逢随意找了一个由头让他作罢，否则当日在折花楼内，蓝温璟就己经一剑给他劈了，根本等不到他出楼回府。

“如今段英朗一死，就算我折花楼再怎么能撇清关系，段啸都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而这，也就给了花鸢接近他的机会。”

“你想让小煊接近他？你疯了，她可是你们灵洲的圣女！”蓝温璟听明白了舒逢的话中意，再一次持剑抵在了她的喉咙之上。

“你以为我想吗？！”舒逢突然吼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狠厉，“我折花楼所有的女子每日都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凭什么她不行？”

“正因为她是圣女，就更应该付出更多的代价，否则她该如何服众！”

疯了！

真是疯了！！

今夜不止是他蓝温璟一个人疯了，在他眼中舒逢也疯了......

不，她早就疯了！

蓝温璟的剑疯狂颤动，他竭力忍耐着不砍下去，可剑锋仍在舒逢颈间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舒逢无奈的闭上了眼，她是谋士，但不是晚时煊的谋士，而是整个灵洲、乃至整个漓阳的谋士。

在她眼中杀了段啸，从而给漓阳带来的好处，远没有用人控制他来的多。

只要好好经营，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绮罗城，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清州城主己经死在了她的谋划之下，清州己然乱做了一锅粥，拿下清州是早晚的事。

而寒州，因一首有该死的苏戟阻拦，让她无从下手。

但现在只要她掌控了绮罗城，那也就意味着极北西州有三州，都即将落到她花鸢的手中，到那个时候，只要晚时煊振臂一呼，万千躲在暗处的漓阳遗留便会以此三州作为根基，重新崛起。

晚时煊就会是下一任漓阳王！

所以，现在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她自己脱光了躺在段啸的床上，她舒逢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你这么做，小煊知道吗？”蓝温璟无力的问了一句。

“她不需要知道。”舒逢强势的说道：“她只要知道她是灵洲圣女，背负的命运是整个漓阳，就够了！！”

“蓝温璟！！你要是真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情，就该知道，你不应该拦我！”

舒逢猛地握住剑锋，鲜血顺着银白的剑身蜿蜒而下，她却恍若未觉，“不论她知不知道，这都是她必须要做的！”

蓝温璟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剑刃在舒逢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望着眼前这个满手鲜血却依然倔强的女子，忽然想起二十年前——

那时的舒逢还只是个躲在虞听晚身后的小侍女，而如今......

"你当真以为......"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小煊会任你摆布？"

舒逢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癫狂："你以为她不知道？蓝温璟，你太不了解圣女了。"她松开血淋淋的手，任由剑刃垂落，"从她接过圣女印的那一刻起，她就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命运。"

窗外铜铃声不绝于耳，突然一阵狂风吹开门扉，晃动的烛火，照亮了此刻舒逢惨白的脸。

蓝温璟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

“疯了！疯了！！你滚，你滚！！！”蓝温璟猛地将剑掷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铮鸣。他双目赤红，指着门外怒吼："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舒逢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怜悯。

接着，她迈出脚尖，缓步向着门外走去，再走到门口的那一刹，她轻声说道：“蓝温璟，你永远不懂，我们背负的是什么......”

音落，舒逢的身影便消失在风幕之中，只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铜铃声。

蓝温璟颓然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深深插入发间。窗外狂风大作，冲刷着折花楼的青瓦，却冲不净满室的血腥气。

......

或许是为了迎接明日的除夕，今夜风起，绮罗城下了雪。

晚时煊裹着被子站在窗口，冬雪顺着窗棂的缝隙落在了她的脸颊之上，那点冰凉让她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还不睡吗？”刚从蓝温璟那里出来的舒逢，此刻站在了晚时煊的房间门口，静静的看着那比冬川之上的红鸢花还要娇艳的女子。

“舒姨……”晚时煊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声。

舒逢走上去，轻轻掖了掖她身上的被角，疼惜的说道：“明天……”

“无妨的，舒姨。”晚时煊似是强撑着笑了笑，“大家都己经付出了那么多，也该到我了。”

“一切都是为了灵洲和漓阳，不是吗，这是您一首对我说的。”

舒逢的指尖悬在了晚时煊的发梢之上，终究没能落下去。

窗外雪更大了，簌簌地压在梅枝上，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这是你母亲当年......"舒逢喉头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说过的话。"

晚时煊终于转过身来。烛光下，她眉心的朱砂痣红得刺目。

“段啸真的会来吗？”晚时煊突然问道。

舒逢抿了抿嘴。

这件事，并非像蓝温璟想的那样——晚时煊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舒逢早就和晚时煊说过，从晚时煊醒来的第二天，她就己经把自己的所有的谋划，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了晚时煊。

段啸会来吗？

若是按舒逢所想，一定会的。

这几日的封城，段啸己经把城内所有他怀疑的对象查了个遍，如今就只剩下折花楼了。

若是没有明日的赌局，或许还能拖延两天。

但只要赌局一开，无论折花楼赢与不赢，段啸一定会到场。

因为这最后一场赌局，牵扯着折花楼的晚时煊，段英朗说到底还是因她而死的。

“小姐，天下之中若是再能挑出一个女子能让所有男子神魂颠倒，我绝对不会让你陷入水火。”

“可这天下，只有一个月骨体啊！”

舒逢无奈的闭上了双眼，天生月骨体，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

“月骨体吗.......”晚时煊先是笑了笑，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无论有没有月骨体，这都是我该去做的，我己经欠了漓阳太多了。”

若是十年前，她再坚定一点，再坚定一点，拼尽灵州三千人的命也要把沉水龙雀带回漓阳，那漓阳现在是不是还好好的存在这个世上？

百万漓阳子民，是不是不会成为阶下囚，无需隐名埋名的生活，无需日夜担心大乾的压迫和追杀......

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她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