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记忆（1）

十年前，时年七岁，那是记忆里最深刻的，记忆里爸爸妈妈总是在吵架，奶奶也不喜欢自已。

那一天时年知道了自已的年纪，知道自已的名字来历，知道了所有不清楚的真相。

在时年很小的时候，小到还需要人扶着走路的时候，总是有一双苍老的手扶着自已，时年总以为这个人是奶奶。

直到自已六岁那年，不对，准确来说是七岁那年，爷爷走了，所有人都说时年是克门星。

后来克门星也真的让这个家庭破碎。

时年出生时奶奶见是个女孩子，满脸的嫌弃，那个年代老一辈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

母亲想给时年上户口，奶奶却不同意，因为当年有计划生育，一家只能有一个小孩。

所以时年在满月的时候还没有名字，直到一年后，妈妈生了一个男孩子，奶奶才同意时年上户口。

奶奶上户口被阻拦，直接耍无赖道，“那怎么办，我们在一下子来两个小孩，总不能掐死一个吧。

不行的话你把女孩儿拿走吧，我们不要了。”听听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个亲奶奶说的。

没办法，妈妈只好拿点钱打理办公人员帮帮忙。

所以时年的户口上，报的跟时旭是龙凤胎姐弟，实际情况却是时年与时旭相差一年。

后来奶奶就经常说时年是败家子，是克门星，但时年的爷爷对时年特别好。

都说老人稀罕孙子，可爷爷总是抱着时年，嘴里还经常喊着，“年年快快长大，年年快快长大。”

可能时年真的不应该活下来，或者当年奶奶真的应该将时年掐死。

家里突然多出两张嘴吃饭，父母被迫出门打工，两个小孩只能让爷爷奶奶照看，爷爷还在的时候，总不会让时年饿着。

时旭五岁那年，父母便要送时年去上学，奶奶却不同意，说什么女孩子上什么学，在家里帮忙做家务。

要不是爷爷坚持，时年也不一定能上学，时年在学校学到很多东西，也知道百善孝为先。

不管平常奶奶对自已怎么样，时年没有丝毫怪罪，本以为生活可以这样过下去，直到第二年。

时旭六岁那年，跟时年一样也去上学，时年比时旭上学早一年，在学校自然要多照顾时旭。

今天跟平常一样，爷爷带时年两姐弟去学校，但放学的时候时年并没有看到爷爷过来接他们。

时年只好带着弟弟一起回家，走到家里才发现，屋里堆满了人，爷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时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过了两天父母便回了家，那天所有人都戴着白色的布，所有人都哭了。

虽然时年当时还小，但是看着这些人的眼睛，还是读出了什么，“自已怕是永远都见不到爷爷了。”

时年看着爷爷的照片，照片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黑色箱子，爷爷就安详的躺在里面一动不动。

从那天开始，时年真的没有再见过爷爷，也是那一天时年从奶奶口中得知一件件自已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自已是一个该死的人，早在刚出生就该死的人，原来让自已先上学不是因为疼我，而是我先去上学，一年后可以在学校照顾弟弟。

原来连名字也是因为生时旭的时候快过年了，原来爷爷是为了给自已摘荷花不小心掉水里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已造成的……

那天之后，时年大病一场，高烧久久不退，所有人都说是爷爷舍不得我，来看看我，等我醒来后已经过去半个月。

所有人都以为时年高烧会烧坏脑子，但是并没有，时年清楚的记得所有事情，后来时年发现自已不仅没事，而且学东西特别快。

高烧退了之后，时年跟家里人说，我不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只记得爷爷为了给我摘荷花，哄我开心，掉进水里再也没上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时年记得，记得自已名字的来历，记得自已跟时旭不是龙凤胎，记得自已比时旭大一岁，记得所有事情……

爷爷走后家里更困难了，时年尽量学着所有事情，学着做饭，学着放羊，学着洗衣服，学着做所有的东西。

时年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听话，不惹是生非，自给自足，奶奶对我的偏见会少一点，可是没有。

那年时旭十岁，时年正在上初一，我们那个时候上学不看年纪，只要跟的上就可以升学。

那天时年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里时旭跟奶奶的对话。

“小旭，奶奶疼不疼你。”

“嗯。”

“那你答应奶奶，如果你父母离婚了，你一定要跟着你爸爸，好吗？”

“他们为什么要离婚？那姐姐怎么办？”

“你还敢提那个丧命星，她就是一个赔钱货，你爸还非要让他上学，听奶奶的，你跟着你爸可以享福。”

看吧，我就是一个丧命星，时年这样想着。

父母要离婚的消息不是突然，早在爷爷离开的那一年父母就经常吵架，有时候一年都不一定回家一次。

今年父母回来过年的时间却特别的早，时年好像猜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父母要离婚了，因为有两个孩子，法院就判一人带一个，不出意外的话爸爸妈妈都想带着弟弟走。

事实证明就是如此，法庭上时年看着爸爸妈妈为了争抢时旭的抚养权吵的头破血流，当法官问女儿谁抚养？

庭上瞬间安静，时年坐在那里如同一个被人观看的商品，随便陪同的奶奶还低语着女儿就是别人家的，谁愿意抚养。

后来时年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争抢时旭的抚养权是为了养老。

时年不否定爸爸妈妈相爱过，可是没有物质的相爱，在柴米油盐中又能留下多少。

本以为生下孩子会爱屋及乌，却不曾想，孩子是留给自已养老的。

真悲催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因为时年没有人愿意抚养，法院就给你父母一个月的冷静期，一个月后如果还要坚持离婚，那孩子便由法院来判。

看吧，两个相爱的人最后的结局是走向法庭，既然结局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留下孩子。

那一年时年不到十一岁，时旭不到十岁，时旭懂不懂别离时年不知道，但是那一年，时年懂了。

老人们常说，人世间最难忍的就是不忍别离，特别是亲人的离开，七岁那年，时年懂了爷爷的离开。

十一岁这一年，时年也懂了父母的离开，老一辈人口中的不忍别离，时年在七岁那年就懂了。

法院规定的期限还有两天，在最后一天的晚上，时旭找到时年，对时年说了时年不敢想象的话。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小孩并肩而坐，时旭先开的口，“姐，爸爸妈妈明天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嗯”时年的声音无波无澜。

“奶奶说让我留在爸爸身边，但妈妈也想让我跟着她。”

原来他们私下都找过你，时年这样想着，是不是我死了，这个家就不用散了。

“你…你想跟着谁？”时年哑声问时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