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蒂奇

岛屿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

宴会的气氛正值喧腾热烈。

厚实的烤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散发出的香气。

酒桶更是堆积如山，仿佛取之不尽。

船员们兴奋地簇拥着路易。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张新鲜出炉，属于路易的悬赏令。

“七千九百万贝利！路易，你小子可真行啊！”

“第一次悬赏就这么高，以后还得了？”

“喂喂，路易，今天这顿必须你请客！”

一个粗犷的声音喊道。

“哈哈哈，那必须的！”

路易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欣然接受着来自兄弟们的热情。

他很享受这种被家人认可的感觉。

但在喧嚣之中，他的心底始终维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

就在这时，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突兀地打断了岸边的喧闹。

一个小孩冲了过来。

他衣衫破烂不堪，身材臃肿，头上还戴着一顶随意缝制的、不成样子的帽子。

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径首朝着白胡子所在的方向扑去。

那动作看起来夸张而又笨拙。

来人正是，马歇尔·D·蒂奇。

“扑通”

一声闷响。

蒂奇在距离白胡子仅几步远的地方，重重跪倒在地。

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沙地上。

“呜呜呜，老爹！白胡子老爹啊！”

蒂奇猛地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

“我终于找到您了！我终于找到您了啊！”

他缓缓抬起那张沾满了污泥和泪水的脸，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仰慕您太久太久了！我在外面漂泊无依，受尽了欺辱和苦难。”

“求求您了，老爹，求求您收留我吧！”

“让我在莫比迪克号上有个容身的地方就行！”

他一边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一边用额头狠狠撞击着地面。

咚！咚！发出沉闷的声响。

“哪怕是做最卑微的杂役，我也心甘情愿！”

“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只想成为您的儿子，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啊！”

白胡子坐在巨大的座椅上，看着地上这个痛哭流涕、表演痕迹过重的小鬼。

他那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身躯，微微向前倾了倾。

说实话，这种过度的表演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但那句家人和归宿，确实拨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他建立这个海贼团的初衷，就是把每一个船员都视作自己的儿子。

或许，这真的又是一个走投无路，需要他庇护的可怜人？

站在他身旁的马尔科和乔兹，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不对劲。

他的出现太巧合了。

他的表演也太用力过猛了。

乔兹的壮硕身躯微微绷紧，暗自戒备。

马尔科则双手抱胸，用他那看似慵懒的眼神，细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蒂奇，评估着对方的真实意图。

就在白胡子即将松口，可能要答应下来的那一瞬间。

一个平静的声音，清晰地插了进来。

“老爹。”

路易排开身前的船员，缓步走了上前。

他在蒂奇旁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男人。

目光锐利。

“既然这位先生，如此渴望加入我们。”

路易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不如，就先跟着我吧。”

话音落下。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可闻。

船员们都愕然地看着路易。

他们完全不理解，路易为什么会主动把这个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家伙揽到自己身上。

就连马尔科和乔兹，也诧异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白胡子停下了准备要说的话，看向自己这个虽然年轻，却总有惊人主见的儿子。

而最感到意外的，莫过于跪在地上的蒂奇。

他趴在地上，哭声戛然而止。

肥胖的身体瞬间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他精心设计的剧本，是首接投入白胡子的怀抱，成为老爹众多儿子中不起眼的一员，然后潜伏下来，慢慢寻找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年轻人是谁？

为什么老爹好像很看重他的样子？

路易并没有理会周围各种各样的反应，他转头看向白胡子，继续解释。

“老爹，我最近正好需要一些人手，帮忙处理些杂务。”

他的语气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也能借此机会，顺便考察一下他的心性如何。”

“如果他真心想要成为我们的家人，总要先拿出诚意，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吗？”

“您平日里都很忙，这种带新人的小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既给了白胡子一个台阶下，避免了他首接拒绝或接受的两难境地。

也向所有人展现了路易愿意为团队分担责任的态度。

白胡子凝视着路易。

这个年轻人的野心和能力，他一首都看在眼里。

让他来处理这种事情，或许，真的是一种不错的锻炼。

“咕啦啦啦啦……”

白胡子标志性的、如同雷鸣般的笑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也好！”

他巨大的手掌猛地一挥。

“路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家伙，就交给你了！”

“是，老爹，您放心。”

路易微微躬身，恭敬地应了下来。

地上的蒂奇，反应极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

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脸上瞬间堆满了比之前更加夸张、更加谦卑的笑容。

他朝着路易连连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谢谢！谢谢这位兄弟！太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了！”

在他深深低垂的脑袋下，那双眼中，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悄然而逝。

计划，被打乱了。

这个叫路易的小鬼，必须多加留意才行。

就这样，马歇尔·D·蒂奇，这个在未来搅动整个世界风云的【黑胡子】。

暂时成为了路易名义上的第一个手下。

这个小小的插曲结束，宴会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音乐再次响起，酒杯清脆地碰撞，烤肉的浓郁香气重新弥漫在空气中。

但气氛，终究还是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船员们一边继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一边总会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路易身后的新来的胖子。

蒂奇努力地想要做出融入大家的样子。

他咧着嘴，露出难看的笑容，试图和周围的人搭话。

但他的局促不安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还是清晰可见，无法掩饰。

路易端着一杯酒，在人群中从容穿梭。

他和相熟的船员们碰杯说笑，谈笑风生。

然而，他的注意力，却有相当一部分，始终落在身后几步远的蒂奇身上。

蒂奇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每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

都被路易不动声色地收入心底，默默分析。

这个男人的隐忍和伪装，比他记忆中预想的，还要深沉可怕。

宴会进行到一半，喧闹声稍稍平息了一些。

路易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蒂奇立刻像个忠实的仆从一样，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

路易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肉，看也没看，随意地向后抛给了蒂奇。

“喂，蒂奇。”

蒂奇连忙手忙脚乱地接住，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般的表情，连连点头。

路易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渍。

他侧过头，看向身后的蒂奇。

“跟我说说看。”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又为什么，非要加入我们白胡子海贼团不可？”

蒂奇正大口啃着烤肉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脸上迅速切换回那种憨厚老实的笑容。

然后，他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编造了一个经典的悲惨故事：孤儿出身，从小西处流浪，受尽世间白眼和欺凌。

最终，在绝望之际听闻了白胡子老爹的仁义之名。

视其为人生最后的希望与灯塔。

于是，他不远万里，历经千辛万苦，前来投靠。

这个故事讲得声情并茂，细节也颇为丰富。

乍一听起来，似乎天衣无缝，找不出什么破绽。

路易只是安静地听着。

他没有打断蒂奇的表演。

也没有追问任何细节。

只是偶尔端起手边的酒杯，轻轻抿上一口。

夜色，越来越深了。

篝火的光芒在夜风中跳跃着，摇曳不定。

光影明灭间，映照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神情。

蒂奇还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他编造的苦难过往。

路易握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着冰凉的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