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山雨欲来

腐殖质蒸腾的腥甜突然被铁锈味取代，整片山谷的发光苔藓同时熄灭。容雪崖的佩剑发出濒死般的嗡鸣，青铜剑柄从他逐渐石化的指缝间滑落，坠地时溅起的腐叶竟瞬间化作齑粉。他的瞳孔蒙上一层灰翳，右脚踝传来细密的裂纹声，灰白色纹路如同荆棘般顺着小腿向上攀爬，每蔓延一寸，便在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三…… 十…… 六……” 他喉咙艰难地滚动，喉结上的青筋凸起又平复，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妖异的花，“时辰……” 最后的音节消散在喉间，整个人保持着望天的姿势，彻底变成一尊握剑的石像。右手指节仍维持着握剑的弧度，掌心处未干的血迹在石像表面蜿蜒成监察殿符文的形状，仿佛在无声控诉。

楚昭月的太白剑纹骤然暴涨，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身后的古树，树皮上渗出的黑色汁液顺着她的白衣晕染开来，宛如一幅诡异的水墨画。余光瞥见容雪崖石像表面渗出的细密水珠 —— 那不是露水，是他兵器化前最后析出的眼泪。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声音发颤：“他…… 还有意识。你看，那些水珠……”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碰石像，却在半空停住，仿佛害怕惊扰到被困在石躯中的灵魂。

裴玄溟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齿轮倒转声，金属摩擦的尖啸在死寂的山谷格外清晰。他扯开肩甲的动作太过粗暴，锁骨处家族秘纹与机械零件交织的奇异图腾被蹭得发红，像是一道未愈的伤口。“启动三级防御协议！” 他将微型灵枢强行从右臂剥离，蓝色数据流顺着脖颈血管疯狂游走，苍白的脸色因过载泛起病态的潮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但他们一定会带着‘诗骨共鸣器’，我们需要 —— 需要找到破解的办法！”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机械手指在灵枢上快速敲击，却因紧张而出现几次失误。

话未说完，整片山谷的剑气突然如被抽走灵魂般消散。楚昭月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太白剑纹在皮肤下疯狂窜动，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血管里游走。她的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瞳孔因剧痛而微微涣散，艰难地喘息着：“剑魄…… 在警告。有…… 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靠近，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可怕。”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抬头望向天空。

西方天空开始扭曲，像是被无形巨手揉皱的幕布。裴玄溟的机械剑骨发出高频警报，尖锐的声响刺痛耳膜。他抬头时，喉结剧烈滚动，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 厚重的乌云如同液态金属般翻涌，凝结成巨大的符文矩阵，边缘处闪烁的剑尖虚影密密麻麻，那是三百六十名剑阵修士的本命剑。闪电在云层中穿梭，每一次亮起，都将符文矩阵照得纤毫毕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天空在愤怒地咆哮。

“昭月，记得你剑魄里的‘永’字韵！” 裴玄溟将重组完毕的灵枢拍进地面，机械臂瞬间展开成八卦状防御网。他的手指在灵枢上飞速刻下咒文，却在某个节点突然停顿 —— 那些咒文与他母亲临终前用血写下的字迹惊人相似。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随即被坚定取代，“我们一定能撑过去，就像母亲当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裂缝中冒出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烟雾。楚昭月强撑着站起身，古剑自动出鞘悬浮在身前，剑穗上母亲系的红绳突然崩断，碎成漫天血点。她望着逐渐逼近的符文矩阵，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决绝与释然：“母亲说过，剑魄的力量不是诅咒。” 她握紧剑柄，剑纹光芒大盛，发丝被力量掀起，在风中狂舞，“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永劫’！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得其所！”

而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红光。随着危机的逼近，它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划破了压抑的长空。裴玄溟的机械剑骨与楚昭月的剑同时震颤，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即将形成的结界表面相撞，溅起的火花里，容雪崖石像的瞳孔闪过一丝灰芒 —— 那个被兵器化束缚的灵魂，仍在试图挣脱，渴望与同伴并肩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