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邻居小梦

郑安妮收钱的手速超级快。

除了收钱，她的手速一首很慢，从前不管是在线上抢课、抢口罩、抢消费券……她的手指好像冻僵了一样，总是慢人一步。

等到所有东西都被大家抢空了以后，她的手指还在屏幕上徒劳地点着，结果总是让她失望。

抢不过人家，人家主动转账过来的钱总能收得又快又好吧。

她盯着男人发来的一百元，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要放在她有工作的时候，她可能还会返还对方五十块，干洗费用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但她现在失业了，她不想再善良了，任何的钱对她来说都很重要，特别是这种不需要苦哈哈努力就到手的金钱，这种钱才算是自己赚到了，当然要好好抓住。

冬日的妖风猛烈地吹拂，她的脚冻成了冰块，但她浑身火热，腋下出汗。

或者，我把这一百元收下，然后自己洗外套和鞋子，那岂不是净赚一百大洋吗？

她笑出了声，自封自己为理财小能手。

这一趟真的没有白出门，外面的世界真的都是机会啊。

她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些方便食物，就回家了。

打开自己租的公寓门的时候，她才想到：该死的仙人掌盆栽忘记拿回来了！

算了，就当那是送给老板的祭奠品吧，祝他老人家在地狱里受尽折磨。

她开心地哼着小曲，转着圈圈，转到了床上去。

脱掉肮脏的外套，换上舒适的纯棉睡衣，她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这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幸福，幸福就是内心的平静，幸福就是能够说睡就睡。

她像个尸体一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傍晚，她终于醒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邻居们都打工回来了，所以走廊上的声音很嘈杂。

郑安妮租的房子隔音不好，她的听力又很敏锐，她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拿了耳塞塞住耳朵，想要继续睡觉。

迷糊之中她又睡着了，这一次她睡得很浅，做了一个接一个的梦。

一阵敲门声吵醒了在梦里沉沦的她。

“安妮，你在家吗？”

听声音是住在对面的小梦。

“来了来了。”

郑安妮起身，哈欠连天地打开门。

“你这是，刚睡醒吗？你做新发型了？好好看，很洋气。”小梦称赞道。

“对，忽然心血来潮就烫了个头，怎么了小梦？”

“没什么，就是觉得吃完晚饭很无聊，想让你陪我出去走走。”

“没问题啊，那你等我换个衣服。”

“等等，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你等我一下。”

“没事，我不饿……”

小梦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郑安妮有气无力地靠着门框，猜想小梦肯定又去给自己拿吃的了。

果然，她端着一碗饭出来了，饭上面堆着高高的青椒炒肉丝和番茄炒蛋。

“我们晚上炒多了，你不吃也是浪费了，快吃吧。”

“好好好，那你进来坐会吧，陪我吃？”郑安妮笑着说。

小梦点头，转过头对着门内喊：“老公，我去安妮家了。”

那头传来含糊不清的回答，像是在说“随便”，随即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你们吵架了？”郑安妮把饭放在茶几上，坐在地毯上。小梦坐在沙发上。

“嗯，算是吧。”

小梦和男友是从外地过来打工的，一起在一家大型电子厂的流水线上干活。

流水线的工作枯燥无味，好在赚得多，一个月有五六千，忙的时候加加班，能有七八千。就是几乎是全年无休，每天都要去上班。

小梦有大专学历，本来是在老家村里的幼儿园上班，但老家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小县城，幼师的工资少得可怜。由于人口流失严重，村里的幼儿园最终关闭了，她也失去了工作。

在家待业了一个月以后，她妈实在是受不了和女儿大眼瞪小眼，坐吃山空的日子，于是想了一个办法。

小梦妈给她介绍了一个隔壁村的对象，对方读完职高就出去打工了。

“你去这座城市找他，在那里找个工作，他会关照你的，两个人好好过，只要肯努力，肯定能赚到钱。”

小梦本想拒绝，但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按照她妈安排的路走了下去。

“为什么吵架？”郑安妮用勺子舀起米饭，往嘴里塞去。

小梦低头不语。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事……”安妮觉得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一堆糟心事，包括她自己，所以小梦如果不倾诉，还是一件好事。

一旦她开始倾诉，安妮还要绞尽脑汁来安慰对方，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地告诉她：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他想结婚了。”

“你不想？”

“嗯，其实他更想的是，给他家添个孩子……有了那本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生孩子了。而且当初我刚到城里的时候，他给我提供了不少帮助，我妈也催着我早点结婚……”

“现在养孩子可费钱了，你不想要也正常。”

“你呢？你想结婚生子吗？”小梦突然话锋一转。

“我？你确定？”

郑安妮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说：“我忙着打工，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有，还结婚……不过最近是有空了，我失业了……”

“那你……”

“我宁可做无业游民，也不会去结婚的。我没事，反正也是一份垃圾工作，留给垃圾人去做吧。”

“那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嗯，打个鬼工啊。不过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我只想说，你才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你不用听任何人的，只要你不想做这件事，那你就有权不做。”

“真是羡慕你，自由自在，活得那么洒脱。”

“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

吃完饭，她们手挽着手出去了。

她们走在小区的小道上，吹着冷风。

她们租的这个地方是住宅和公寓的混合体，有两幢公寓楼位于小区的最北角，其余都是商品房。

小梦望着高高的楼房里透出来的灯光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

“车贷、房贷、下一贷，这三样你尽量别沾惹，不然有你累的。”

小梦笑了，说：“安妮，你看得这么透彻，哪个男人都骗不了你。”

她们绕着小区走了两圈以后，小梦说她要去门口的小卖部给男友买烟。

“去吧去吧，告诉你男人，抽多了可生不出儿子哦。我在小区里等你。”

小梦走了，郑安妮站在路灯旁等她。

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透过树叶的缝隙斜斜地照过来，地面上出现了郑安妮倾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