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搬家那天

“安妮，安妮，醒醒，你怎么坐在这里睡着了？”

小梦买完烟回来了，看到郑安妮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仰着头呼呼大睡。

待她走近一看，安妮的眼皮没有完全闭上，眯成了一条缝隙，像是在翻白眼，不知道到底睡着了没有。

“啊……小梦，你，回来了？”

郑安妮一下睁开眼，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哪里，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买个烟需要多久。你在这里睡觉，不冷吗？”

“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之前工作太累了，导致我得了随地大小睡的毛病。”

“没想到你的睡眠质量那么好。对了，小卖部里的饮料在打折，给你带了一瓶葡萄汁。”

小梦把饮料递给安妮，安妮犹豫着，久久没有把它接过去。

安妮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盯着暗红色的液体，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怎么了？我记得你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葡萄汁。是不是觉得喝这个太冷了？”

“不是，肯定不是，我可是无冰不欢，就是它的颜色怎么那么暗沉。”

“哦可能是这里光线不足，这路灯就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所以看起来颜色不对劲，刚在店里的荧光灯下面，它挺正常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最近我的脑子有点不对劲……那我可不客气了。”

安妮拧开盖子，闭上眼睛，鼓足勇气喝了一大口。

在喝之前，她的心跳加速，她还没有从天台的死亡现场回过神来。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容不得她有反应的时间，她被那股黑暗的力量推着往前，首到掉下悬崖。

她怕那瓶子里装的是老板的血浆，她怕尝起来是一股铁锈味，她怕面前的小梦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嗯，不错，还是从前的味道。谢谢你，小梦，你是这个城市里唯一对我好的人。”

安妮拉着小梦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刚搬过来的那天，多亏了有你的帮助，不然我真的要崩溃了。”

郑安妮搬来的那天，这座城市一首阴沉着脸，空气闷得像是想让人们窒息而死。

搬家公司把郑安妮的纸箱堆在楼下的走廊外面，就匆匆离去，搬上去是另外的价钱。

紧接着，老天就变脸了，开始抽风，疯狂下雨，好像在哀悼着什么。

哦对，哀悼的是郑安妮的贫穷。

她的行李箱、纸箱、塑料袋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雨水从西面八方打过来，铁面无私地砸在她的所有行李上。

“好歹也帮我搬到走廊里面啊，现在倒好，他大爷的，这群该死的王八蛋……”

她一边咒骂，一边加快速度把行李往走廊里面搬进去。

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也只有两只手。

而雨水就像脏水，一盆接着一盆从上面泼下来。

纸箱子吸饱了雨水，变得又沉重又脆弱，里面装的是书。

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眼镜上糊满了水珠，还不停地往下滑。

在搬第二个箱子的时候，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她刚捧起那个纸箱，纸箱的底部就破裂了，只听得咚的一声，所有的书都从里面掉了下来。

郑安妮看着在雨水中浸泡的书籍，手中轻飘飘的纸壳子，浑身湿透的自己，愣了好几秒以后，抬头望着天空，笑了起来——

“老太奶，你究竟想要怎么整我，这样整我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弄我！”

她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脸上落下。

老天回答道：听我一记响雷，吓不死你，别和命运斗争了，你就是个小东西，你斗不过我的，认命吧……

“哎呀呀小姑娘……你这是在干嘛呢？”

有个老太太从电梯里出来了，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出现在郑安妮面前。

“我搬家呢，还能干嘛。”

“你这一地的凌乱东西，赶紧收拾掉吧，挡住我的路了，哎呦呦，这个破天气，真是影响我出去买菜……”

郑安妮原本以为老太会帮助她，结果她的话语更让人心塞。

老太太走了。

郑安妮蹲在地上，把自己心爱的书捡起来，再心爱有什么用，还不是泡在水里，变成一堆不赚钱的废纸。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就在安妮万念俱灰的时候，她的救星出现了。

她循着声音回过头，小梦站在雨里，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关切地望着她。

安妮疯狂点头，“那就太好了，请救救我……的书。”

小梦把雨伞扔在一边，加入了拯救书籍的活动中。

两人手忙脚乱了一番，最终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安妮租的房子里。

她们惊喜地发现两人是对门的邻居。

搬完所有的东西以后，小梦正准备回去，安妮叫住她：“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客气，女人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你看你，都在发抖了，快进去洗个热水澡，我也去洗个澡，然后我们一起想想该拿这些湿透的书怎么办吧。”

热水淋在郑安妮的身体上，终于放松下来，可以喘口气的她大哭了一场。

天气预报说接下来还要下好几天的雨，所以小梦打算用吹风机把书页吹干。

呼啦啦的响声在狭小的室内响起，吹拂着每一页纸，也吹拂在安妮潮湿发霉的心上。

“小梦，你可真有办法，我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晒太阳，可是又没有太阳……”

安妮自嘲地笑着，发现自己的脑回路原来这么容易陷入绝望。

“我总是告诉自己，方法总比困难多。只不过被吹过的纸张，就没有那么完美了，它们会发黄变皱，希望你别介意。还有我可以问你借书看吗？”

“没关系，当然可以，你也喜欢看书吗？现在的人都是低头族，我几乎遇不到爱看书的人了。”

“我喜欢，但工作以后就不买书了，也没时间看书了，我要把钱攒下来，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那你就拿我的书去看。”

“谢谢。”

一段美好的友谊就此开启。

“安妮，你知道吗？你也给我带来了很多陪伴和欢乐，虽然我有对象，但是我依然少不了你。你给了我很多关于人生的启发。”

小梦紧贴着安妮坐在户外长椅上，互诉衷肠。

“不就是失业吗？你要是没钱了，就问我借。”

“好，我知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男友等急了。”

“你呢？”

“我出去逛一下，白天睡多了，晚上清醒得很难受。”

“那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