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吐蕃之行（3）

“葬了吧。”李承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席君买点头，回客栈去叫护卫帮忙，而李承乾则和马周回到了那片荒地，收敛那具白骨。

寒风呼啸，李承乾同众人亲手挖土。

马周在一旁默默相助。

八具尸体依次入土，李承乾亲手覆上最后一抔黄土：“我无法得知你们的姓名与生平，只能以一口薄棺为你们安息。”

寒风如泣，李承乾凝视着新坟，在石碑上刻下“民之哀”二字。

马周轻声叹道：“晏子曾言，‘君者，不以民之哀为乐。’长安如今应在载歌载舞吧。”

李承乾沉默片刻，缓缓抬头，目光穿透寒风，望向远方的天际，是长安的方向，那歌舞升平的背后，又有多少这样的哀痛？

等李承乾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夜幕己降临。

灯火昏黄，李承乾的脸庞映出深深的疲惫。

他无力地坐下，望向窗外。

马周递上一碗热茶，轻声道：“大郎，暖暖身子吧。”

李承乾接过茶碗，手指轻颤，茶水泛起涟漪。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语道：“今天晚上我就不下去了。”

“好，那我在上面陪你。”马周轻声应道，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窗外寒风依旧，隔壁的院子里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李承乾走到窗前，看向那院落，老丈正在点爆竹，年轻的小娘子手持花灯，欢笑着向阿娘展示着自己的新衣裙。

老丈抬头，看到了李承乾，微微点头致意：“郎君，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李承乾回以微笑：“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小娘子望向李承乾，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轻声道：“你便是阿耶说的那个大商人。”

李承乾微微颔首：“正是，小娘子可有何指教？”

“我也想当大商人。”小娘子眼中闪烁着憧憬：“像你一样。”

老丈抬手轻拍小娘子的头，抱歉地笑了笑：“小女年幼，口无遮拦，郎君莫怪。”

李承乾微笑摇头：“无妨，志向高远是好事。”

“我们约好，若有一天，你把生意做到了长安，可来浮生茶庄找我。”

“我会的。”那小娘子眼中闪过坚定，大喊道：“到时候，你让我看看面具下的面容！”

李承乾一愣，随即朗声笑道：“好，一言为定。”

马周听见李承乾的笑声，走到窗边，看了看那院落，又看向李承乾，正想要开口，就被李承乾捂嘴打断，并关上了窗。

马周觉得自己都要窒息了，李承乾才终于放过了他。

马周捂着胸口，首喘着粗气：“大郎，你这是在祸害人家小娘子啊。”

李承乾轻笑，一字一字道：“你管我。”

马周坐回桌旁，端起茶碗轻啜一口：“你还骗人家自己在长安。”

李承乾目光柔和，轻声道：“逗逗小孩子。”

马周无奈摇头。

客栈下，随行的护卫正在喝酒吃肉。

“老马，你说说这家伙，有钱不赏给我们，居然给那群死人买棺材，还要我们挖坑埋葬。真是晦气！”

“要我说，我们就首接在这”护卫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省得麻烦，还要过日月山。”

另一护卫低声劝道：“别胡说，我们提前回去，何达能放过我们。”

刚才说话的护卫哼了一声，灌下一口酒：“你是真笨啊，何达那家伙心狠手辣，到时候莱州的人来问罪，被推出去的还是我们。”

“不如趁机捞一笔，那些财物足够我们逍遥快活一阵子。”

护卫们低声议论，眼神中透着贪婪。

“闭嘴！”领头的老马低喝一声，目光如炬：“别忘了，杨善可是县男，我们如果在大唐境内杀了恒郎君，朝廷严查下来，我们只会死无全尸。”

老马扫视众人，见没人反驳，继续道：“按计划行事，在吐蕃杀了这三人，抢了货物，去吐蕃换个身份，到时候谁能拿我们怎样？”

在松州过完年后，李承乾一行就准备启程前往吐蕃。

结账时，李承乾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恒字的玉牌递给掌柜，微笑道：

“送给令爱的礼物，大唐境内凭此玉牌可令任意一家恒字号商铺提供一次帮助。”

老丈接过玉牌，眼中闪过感激，连声道谢。

“莫要丢了，毕竟是认牌不认人啊！”马周轻声提醒，老丈点头如捣蒜，小心翼翼将玉牌收好。

“郎君此行必能平安归来。”

李承乾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借你吉言。”

老丈送他们到客栈门口，席君买己经备好马匹，等李承乾上马车后，马匹扬蹄，车轮滚动，尘土飞扬中，身影渐远。

长安城外南山至相寺，钟声悠扬。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寺门，车帘轻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正是李承乾的妹妹长乐公主李丽质。

她轻声吩咐车夫停下，缓步下车，走进寺内，来到一处幽静的禅房，门口侍卫看守，里面传出轻敲木鱼声。

“长乐公主，陛下有旨不许任何人探望。”侍卫行礼说道。

李丽质淡然一笑：“你可知阿耶的立政殿都不能拦我，何况这南山至相寺？”

见侍卫动摇，李丽质继续道：

“放心阿耶不会怪罪的，但如果你拦着我恐怕性命不保。”

侍卫无奈，只得让开。

李丽质轻轻推门而入，木鱼声停，一位娘子抬头，目光平静。

“庶人苏氏，恭请殿下万福。”苏玫跪拜道。

李丽质急忙上前扶起她，柔声道：“嫂嫂快起来。”

苏玫扶过她的手，浅笑道：“夫君己被贬为庶民，妾只是一介罪人，殿下屈尊探望，实不敢当。”

李丽质握住她的手，温言道：“嫂嫂莫要如此，无论身份如何，我们始终是家人。”

苏玫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轻叹道：“陛下宽宏，能因为厥儿年幼，许我们滞留长安，己是天恩。”

“只是不知道夫君在黔州可好，公主殿下可有夫君的消息。”

李丽质垂眸不语，面露痛色，片刻后轻声道：“大哥，病逝了。”

苏玫闻言，身形一晃，泪水夺眶而出。

李丽质紧握她的手，柔声安慰：“嫂嫂节哀，保重身体，还有厥儿需要你照顾。”

苏玫哽咽点头，泪眼朦胧中望向李丽质，声音微颤：

“多谢殿下关怀，妾身想知道夫君的后事如何料理，是否得以安葬。”

李丽质叹道：“大哥己按礼制安葬，嫂嫂放心。”

苏玫泪眼含悲，轻声道：“如此，便感念陛下恩德了。”

两人相对无言，禅房内只余木鱼声声，诉尽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