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章 谁要你发誓？我苏玫要的，从来都是你活着

长安城外二十里，一处隐蔽的农家小院掩映在槐树林中。

一处隐蔽的农家小院掩映其中，青砖灰瓦，若不是刻意寻找，几乎无法从茂密的槐树林中发现它的存在。

妇人端着药碗微微颤抖，碗中浓黑的药汁映出她憔悴的倒影。

她己经在两个孩子床前守了整整两日未合眼，眼下的青黑在苍白的面容上格外明显。

床榻上并排躺着两个男孩，他们的嘴唇苍白干裂，脸色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是高烧不退。

“象儿，厥儿，快把药喝了，病才会好。”她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左手小心地托起大儿子的后颈。

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孩子皮肤下滚烫的温度，这热度灼烧着她的心。

李象微弱地睁开眼，那双与父亲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超越年龄的懂事。

他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颤抖着手接过药碗，轻声说道：“阿娘，你照顾弟弟吧，我不碍事的。”

苏玫眼眶顿时泛红，指尖轻轻抚过李象瘦削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傻孩子，你们都是娘的心头肉，哪一个也不能有闪失。”她声音哽咽，却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

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苏玫心头一紧，放下药碗，快步走向门前。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防身的短匕，手心微微出汗。

门口的侍从林言也握紧了刀柄，警惕地望向院外。

“夫人，您放心，手下拼死也会护您周全。”林言低声安慰道。

苏玫深吸一口气，轻轻点头，心中却如悬巨石。

若来者是朝廷追兵，他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家人如何抵挡？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两个孩子，心如刀绞。

马蹄声停，院门被推开，一袭青衫的男子快步而入。

那人身形消瘦，走路时腿脚瘸拐，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英气。

“苏玫！”

这声音让苏玫瞬间泪如雨下。

“主上。”林言立刻退至一旁行礼。

李承乾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妻子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怕，我来了。”

他的掌心轻柔温暖，带着外面春日的气息。

苏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泪水无声滑落。

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紧握李承乾的手，声音微颤：“承乾，孩子们病得厉害，我……”

李承乾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苏玫眼中泪光闪烁，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没能照顾好他们。”

李承乾捧着苏玫的脸，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他柔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们健康。”

他牵起苏玫的手，转身走向床边，目光温柔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他蹲下身，轻抚李象的额头，低声说道：“象儿，厥儿，阿耶来了，你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主上，两位小郎君己经高热两日不退了。”林言低声汇报，声音里满是忧虑。

李承乾的手掌覆在李象滚烫的额头上，眉头不由紧锁。

这孩子烧得厉害，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转向林言，声音压得极低：“医师如何说？”

林言神色凝重，低声回道：“医师说两位小郎君是染了瘴气，加上连日奔波，气血两亏。若高热不退，只怕……”

林言喉头滚动，没敢说下去。

李承乾的指尖在李象掌心收紧，孩子滚烫的皮肤烙得他心头发疼。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把我带的酒拿来，为孩子们擦身降温。”

林言闻言，急忙去取酒，片刻后，捧着酒坛快步返回。

李承乾接过青瓷酒壶时，指尖在壶身蟠螭纹上过一道裂痕。

烈酒倾入银盆的声响惊动了榻上的李象，孩子烧得泛红的眼皮颤了颤，溢出句含糊的“阿耶”。

李承乾心中一紧，轻声回应：“象儿，阿耶在这里。”

他俯身靠近，正要解开李象的衣襟，孩子却突然挣扎起来。

“阿娘...在...”李象虚弱地抗拒着，小手无力地推着父亲的手腕。

李承乾无奈地停下动作，轻声道：“你呀，小毛孩一个，还知道害羞。”

“行。”他转向苏玫，眼中满是疲惫与温柔：“玫儿，你去帮厥儿擦身，我来照顾象儿。”

苏玫点头，眼眶微红，轻步走向李厥。她细心地解开孩子的衣衫，用温热的布巾轻轻擦拭他的小身子。

李厥烧得迷迷糊糊，却本能地往母亲怀里靠了靠，嘴里含糊地喊着“阿娘”。

李承乾则用浸了酒的布巾轻拭李象的身体，动作温柔而坚定。

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滚烫，他心中愈发沉重，却仍温柔低语：“象儿，忍一忍，阿耶在呢。”

“阿耶，不走。”李象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

李承乾的手停顿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紧握儿子滚烫的小手，声音哽咽：“阿耶不走，陪着你们。”

屋外，夕阳西沉，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院墙外，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发出刺耳的叫声。

林言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

孩子们的呼吸渐渐平稳起来，李承乾的心却依然悬着，目光紧锁在两张稚嫩的小脸上。

“苏玫，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有我守着。”李承乾轻拍苏玫的肩膀，说道。

苏玫抬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不放心，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她轻轻摇头，眼角的泪珠在烛光下闪烁着微光。

李承乾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也要保重身子。”

苏玫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哽咽道：“那你呢？”

“什么？”李承乾一愣，随即苦笑：“我没事的。”

苏玫紧握他的手，泪眼朦胧：“你不同我们一起离开吗？”

李承乾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轻声道：“我还有未了之事，还不能、离去。”

他轻轻抚摸苏玫的头发，语气坚定而温柔：“你们先走，我会尽快赶来。”

苏玫眼中泪光更甚，声音哽咽：“你答应象儿了，不走。”

她紧咬下唇，泪珠滑落，“我们不能丢下你。”

李承乾心中一痛，轻抚她的脸庞：“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如果不会有事，为何要送我们走？”苏玫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满是担忧，“你是不是……要……谋反。”

李承乾沉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道：“玫儿，我若真有此心，贞观年间早己筹谋，何须等到今日。”

“那为何不一起走？”苏玫泪眼婆娑，声音颤抖。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杨伯……死了，我的腿是阴弘智害的。”

苏玫闻言，震惊不己，泪珠止不住地滑落：“怎么会这样？”

李承乾紧握她的手，语气沉重：“我为自己报仇了，可却把马周他们也牵扯进来。”

他紧锁眉头，声音低沉：“况且，真正的幕后之人尚未出现，我必须留下来，找到真相，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苏玫泪眼朦胧，紧握李承乾的手，声音颤抖：“你想怎么办？”

李承乾目光深邃，轻声道：“陛下在崤山遇险，就说明，他们在朝中还有势力。我打算入朝为官。”

“入朝为官？”苏玫惊愕，泪痕未干，“那岂不是更危险？”

李承乾轻轻点头，笑道：“我干的事，哪件不危险？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苏玫紧咬唇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轻声道：“那我陪你，生死与共。”

李承乾摇头：“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冒险？况且孩子也还小，需要你费神。”

苏玫眼中闪过坚定，声音微颤：“象儿己长大，能照顾自己。至于厥儿……”

她顿了顿，咬牙说道：“是我这个做娘的对不起象儿，但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

窗外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承乾凝视着妻子坚毅的侧脸，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在东宫梅树下对他嫣然一笑的少女。

苏玫继续道：“你要做官，家里就不能没有一个体面的官眷应酬往来。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茶会诗社，往往比朝堂更能探听到消息。”

“以前在东宫，有遂安夫人打理这些事务。”她抬头望着李承乾，坚定道，“但并不代表我不能胜任，我也是出身名门，自幼受教。”

两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己磨去了她脸上的稚气，却磨不灭骨子里的坚韧。

“我知道你能。”他轻声道，伸手拂过她鬓角的一缕白发，“只是……”

“只是什么？”苏玫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冰凉，“李承乾，你就当是我自私，是我善妒，是我容不得别人插手我们的事。”

她还未说完，李承乾抬手，捂住她的唇，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从未觉得你自私善妒。”

他的拇指抚过她干裂的唇纹，声音低沉如夜风，“我李承乾，今后只会有你一个女人，若有违背……”

苏玫突然踮起脚尖，用自己干裂的唇堵住了他未完的誓言。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咸涩又决绝。

她松开时，眼中噙着泪，却笑得倔强：“谁要你发誓？我苏玫要的，从来都是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