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雪，何时才能停？

恒宅内，

李承乾窝在软榻上，手中端着药碗，汤勺轻舀，眉头紧锁。

“你说陛下会如何处置郑家呢？”李承乾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薛仁贵低头沉思片刻，缓缓道：“就看陛下如何权衡轻重。”

李承乾轻叹一声，药汁入口苦涩：“重修氏族志，意在打压士族势力，只是百年士族可不是说说的。”

薛仁贵点头，沉声道：“士族根深蒂固，山东一带更是盘根错节，这么多年，我们的人在地方上还是难以立足。”

李承乾放下药碗，目光冷峻：“想来陛下会对郑元璹动手。”

薛仁贵深以为然，低声道：“门第之见，非一日可撼。况且士族在科举上本就比庶族子弟占尽优势。”

李承乾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方天际，轻声道：“恒家的势力被李世民拔除了多少？”

“与我们交好的几家商贾和士族都遭了牵连，势力大减。”薛仁贵叹了口气，回道：“不少茶铺也被迫闭肆，我们的损失可不少。”

李承乾沉吟道：“意料之中。玲珑阁怎么样了？”

薛仁贵答道：“玲珑阁倒没受太大影响，只是布匹短缺，生意影响了些许。”

李承乾点头，轻声道：“看来他还是留了些余地。派人知会西娘一声，先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薛仁贵领命，眉头微皱：“即墨那边己有异动，我们怎么应对？”

李承乾目光深邃：“无妨，陛下要监视便让他监视去吧。我又不是反贼，何惧之有？”

“话虽如此。”薛仁贵低声补充道：“陛下不会，可若是太子或朝中有人借题发挥，岂不麻烦？”李承乾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试试看。都是一条命，谁怕谁？再者，李治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薛仁贵默然点头：“我只害怕长孙无忌为难马周。”

李承乾目光一凝，低声道：“不会的，马周行事谨慎，长孙无忌也需顾忌朝中平衡。”

薛仁贵稍显安心，但仍忧虑，笑道：“但愿如此。说实话，我还真为马周捏把汗。”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也不会连累马周至此。”

薛仁贵宽慰道：“若照你这么说，不应该怪杨善吗？要不是他勾结隋旧臣，也不会有今日之局。”

李承乾摇头：“杨善固然有错，但若不是我当初决策失误，也不会让局势如此被动。马周只是不想让我为难。”

薛仁贵叹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今这个局势，倒也不错，马周正好完成他的抱负。”

李承乾苦笑，目光复杂：“我真是对不起，马周啊。”

薛仁贵轻拍李承乾肩膀，低声道：“别想了，你还在病中，早些歇息吧。”

李承乾长叹一声，缓缓转身：“我这身体，真是拖累太多。”

他步履沉重地往床榻走去，背影透出几分苍凉。

薛仁贵目送李承乾躺下，心中暗自叹息，转身轻掩房门，默默退下。

夜色渐深，庭院中白雪皑皑，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李承乾脸上，映出他眉间的忧愁。

李承乾闭目沉思，心中千头万绪，难以平息。

窗外寒风凛冽，吹得窗棂作响，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忧虑。

翌日一早，李承乾醒来，窗外阳光微弱，庭院中积雪未化，寒意逼人。

瘸腿处的疼痛隐隐作祟，他咬紧牙关，挣扎着起身。

薛仁贵推门而入，见状忙上前扶住，低声道：“可是腿疾犯了。”

李承乾挣扎着站稳，轻声道：“无妨，能撑得住。”

薛仁贵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却未多言，只是默默搀扶着他走向案前。

李承乾勉强坐下，手指轻抚旁边的绣卷，金线绣鐇龙口衔玉珠。

“让人将这绣卷赶制成绣囊，务必精细，不得有误。”李承乾吩咐道。

薛仁贵点头应允：“我会亲自督办此事。”

李承乾目光微凝，轻叹：“算算时间，陛下也该回长安了。”

薛仁贵闻言，神色一凛：“看来我们也要做好准备，离开洛阳了。”

“柳翠呢？”李承乾点头，问道。

薛仁贵回道：“己按之前的安排，让她接手洛阳的事务了，只是……。”

薛仁贵欲言又止，李承乾望着院外的雪景，接道：“只是她姓柳。”

“河东柳氏，可是如今太子妃的舅家。”薛仁贵低声补充，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一个女子，能读书识字，让人不得不，想到那个‘柳’字。”

李承乾缓缓道：“用人不疑。”

薛仁贵点头，心中稍安：“柳翠的能力确实出众。”

“这不就够了吗？”李承乾淡然一笑，目光深远，“我们在洛阳缺一个这样的人。”

薛仁贵轻叹一声，点头道：“她的才智与手腕，正是我们所需。”

两人相视，心照不宣。

李承乾的目光重新落在绣卷上，思绪万千。

窗外，积雪在阳光下闪烁，寒意依旧。

“主人，您该用药了。”婢女轻声提醒，端来热气腾腾的药碗。

李承乾接过，眉间微蹙，却依旧一饮而尽。

药香弥漫，李承乾放下碗，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这雪，何时才能停？”

薛仁贵望向窗外，沉声道：“这场雪，怕是要持续几日。”

李承乾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步至窗前，手指轻触冰凉的窗棂。

“我们到即墨应该就过年了吧。”他眉宇间凝重更甚，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大郎还没见过海吧？那边的风浪，怕是比这雪还要猛烈。”薛仁贵默然点头，笑道。

李承乾眉间微舒，笑着摇头，轻声道：“见过。”

薛仁贵一愣，疑惑道：“你应该未曾离开过长安吧？”

李承乾目光深邃，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梦里见过，不行吗？”

薛仁贵默然，心中暗自惊叹，随即笑道：“行。”

“可惜，以后恐怕不能和马周二人再一同过年了。”李承乾语气中透出一丝遗憾，目光转向案上的绣卷，“等他到了长安，书信往来也难。”

薛仁贵轻声安慰：“这不还有我们在吗？”

李承乾微微颔首，目光柔和：“是啊，有你们在，可惜了玄策远赴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