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宝钞困局

永乐十六年深秋，应天府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积着薄霜。林渊裹紧粗布棉袍，望着"裕丰银号"的金字招牌，指尖在袖中攥紧那枚刻着螭纹的玉珏。

"林公子，这是您要的三十贯宝钞。"银号掌柜将一叠桑皮纸推过柜台，脸上堆着笑，"只是如今宝钞贬值厉害，这三十贯..."

林渊打断他的话："按市价折成铜钱，再兑二十两纹银。"他刻意压低声音，将玉珏轻轻叩在柜台上。掌柜瞥见玉珏上半隐的皇家徽记，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父亲书房里，老翰林林承业咳着血将玉珏塞给他："去裕丰银号，找周掌柜。宝钞要乱，陛下要的是..."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瓦片轻响。林渊摸向腰间软剑时，父亲己将他推出暗格，密室石门轰然闭合。

此刻林渊揣着沉甸甸的银锭刚出银号，街角突然传来孩童的哭喊声。循声望去，只见三个锦衣卫正拖拽着卖糖画的老汉，糖锅里的糖稀泼了满地。

"大人！我这小本生意..."老汉挣扎着。

"私铸伪钞，当斩！"领头的百户亮出腰牌，靴底碾过散落的宝钞，"这上面印的宝字，笔画比户部多出半撇！"

人群骚动起来。林渊盯着那叠宝钞，瞳孔猛地收缩——确实多出半撇。但更蹊跷的是，那伪造的手法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宝钞模板如出一辙。

"且慢！"林渊拨开人群，将怀中银锭掷向百户，"这位官爷，草民愿出百两纹银买个明白。这宝钞若真是伪钞，草民愿助官爷彻查幕后主使。"

百户眯起眼，忽然仰头大笑："好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明日巳时，应天府衙见。"他挥挥手，带着手下扬长而去，却有个小旗官落在后头，意味深长地瞥了林渊一眼。

夜色降临时，林渊在秦淮河畔的画舫里见到了周掌柜。舱内熏着龙涎香，案上摆着一摞宝钞，最上面那张印着"大明通行宝钞壹贯"的字样。

"林公子可知，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宝钞，七成都是假的？"周掌柜转动着翡翠扳指，"陛下推行宝钞，本为抑制白银外流，却不想..."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人在宝钞里掺了硝石。"

林渊心头一震。硝石易燃，若是大量宝钞遇火...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终于明白所谓"宝钞要乱"的深意。

就在这时，舱外传来琵琶声。帘栊轻启，一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款步而入，发间茉莉暗香浮动。"这位是柳烟姑娘，秦淮河头牌。"周掌柜笑道，"她与应天府尹的公子相熟，或许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柳烟将斟满的酒盏推到林渊面前，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林公子若信得过，明日我便带您见个人。"她眼波流转，"只是事成之后..."

林渊尚未答话，舱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掌柜脸色骤变，抓起宝钞就要往火盆里扔。林渊眼疾手快，抢过宝钞塞进怀里，软剑出鞘。

"林渊！你果然在此！"舱门被踹开，锦衣卫千户陈玄龄提着绣春刀闯进来，"私通乱党，伪造宝钞，罪该万死！"

柳烟突然尖叫一声，扑进林渊怀里。林渊本能地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嗅到她发间混着血腥气的茉莉香。周掌柜己倒在血泊中，咽喉插着一枚银针。

"带走！"陈玄龄一声令下，林渊被按倒在地。挣扎间，他摸到怀中宝钞里夹着的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慈恩寺。这是柳烟塞给他的？

夜色如墨，林渊被押上囚车时，瞥见街角有人影闪过。那身影腰间挂着的玉佩，竟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半块玉佩一模一样...

囚车轱辘声渐渐远去，柳烟倚在画舫栏杆上，指尖抚过林渊碰过的酒盏。暗处传来脚步声，小旗官恭敬道："姑娘，陈千户问何时动手？"

柳烟望着秦淮河水，轻声道："等他从慈恩寺出来。告诉陈玄龄，那半块玉佩，必须拿到。"

而此时的林渊，正盯着囚车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宝钞背后的阴谋，父亲的死因，还有那神秘的玉珏...所有线索，都指向紫禁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