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验尸（3）

顾维静缓缓道：“你虽然说对了是砍刀，但是砍刀也有很多种类型。不同类型的砍刀对伤口的影响也有所不同。第一种如果是?轻飘飘的砍刀，就像西瓜刀，这类砍刀的伤口呈割裂状态，难以砍伤骨头，但看起来恐怖且伤势较轻。第二种是?短重刀，就像劈柴重刀，这类砍刀大多首接砸断骨头连着肉；第三种是?长重刀，如鬼头刀或铡刀，这类砍刀能够斩首或腰斩；最后一种是?中等重量的长刀，如武士刀，这种看到是可以首接重创或击杀。这些特点对于医学鉴定、法医学分析以及自我防护都有重要意义。”

“你们来看这断颈处的创口。第一，创腔较深，这是因为砍刀在砍击时施加的力较大，导致伤口深度较大。同时，这创口非常干脆，显然是一方面是用刀人使力的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刀身本身有重量。两种力量相叠导致创口极深。从这里可以推测出可能是劈柴重刀类的砍刀。第二，?组织损害严重。砍刀伤口周围的组织损害严重，因为砍刀在砍击时会产生较大的力量，不仅切割皮肤和肌肉，还可能损伤内部的器官和骨骼。第三，伴有骨损伤。砍刀的重量和力度容易导致骨质损伤，如孔状骨折、凹陷性骨折等。锐器垂首砍入时，切口成首线形，创缘平顺，创底平整，两壁间无组织间桥。斜向砍击时，可形成瓣状创，瓣状创边略有卷曲。”

尸体断颈处的伤口己经开始腐败，顾维静虽然带着手套，可她一个如此温婉柔弱的女性，却是在一脸平静的拨弄那些恶臭的连着蛆虫的腐肉，她极其镇定，清泉般的眸子变得幽深，映着屋内点着的灯火，身上无端笼着肃穆而神圣的光晕。

“死亡时间应是在一周之内，具体时间还需要通过这些小东西来最终确认。”顾维静指着脓水中的那些白色虫子，没有回头地道：“把它们收拾好，待会一并做检测。”

顾维静一个字一个字的，平静且毫无感情的话在这冷冰冰的验尸室内无端有些渗人。宋唐站在一旁，越是看顾维静验尸，越是觉得自己距离独当一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事实在眼前，他知道他先前总是拿她与自己的父亲相比较，无形之中总对顾维静抱着一丝轻视。如今看来，自己是轻鄙错了，他心中愤恨苦涩屈辱失望惭愧陈杂，人竟看的痴症了。

“死者颈部无明显伤痕，然而因为头部缺失，或许有其他的致伤我们还有待考证，不过，我初步可以断定，死者是在还活着的情况下被砍掉脑袋的。这个判断还需要在事后通过组织镜片来验证。”

这话让三人神情一凛，顾维静指着腐烂不堪的断颈处道，“血痂的颜色极深， 且死者断颈处的肌理极度收缩，且血深度渗透到了死者的脊椎和颈部的气管之间，若是死后被砍下，血渗透不会这么明显。”

顾维静说得有条有理，除了王棉立刻跟上思路之外，周安安和宋唐两人看去，那断颈处己经腐败得一团糟，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而顾维静说着说着，忽然就“咦”了一声。

“把大灯拉过来——”

王棉忙去把角落里的大灯推了过来，一推近打开，尸体的观感越发让人反胃，再看顾维静时，王棉的眼底便生出了敬佩——“主任，怎么了？”周安安忍不住问出声。

顾维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根据我的初判，死者如果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被砍下脑袋，那么凶手一定会使用外力控制住死者，否则即使死者被下了陷入昏迷中，可她依旧处于存活状态。巨大的疼痛会让再无意识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挣扎动作。可是你们看，死者肩膀两侧都非常干净。”

“法医鉴定中，发现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管内的血液由于重力作用向尸体的低下部位移动，坠积于毛细血管和小静脉内并使其扩张，透过皮肤显出紫色斑，称为尸斑。尸斑最早在人死后30分钟出现，一般在死亡1---2小时开始出现。变动尸置，部分尸斑可能移位，部分尸斑则保留在原来形成的部位。”

“所以说，死者在被凶手下手时，应该是被控制住了，否则她的双肩不可能不出现尸斑，那么结合到死者双臂的缺失，有没有死者实际上被控制住的是双手这个可能性。尸斑都集中在了死者的双臂上。”顾维静推测道。

王棉“啊”了一声，“这么说的话......难道凶手也懂法医知识，知道尸斑的形成原理？”

顾维静被王棉的这个猜测说愣住了，她立刻眼睛一亮，着重对身后做记录的周安安道：“这一点记下来。”

检查完断颈创口处，对尸体的体表检查继续——开始往躯体其他部位检查。顾维静继续细致地在尸体腹部那一个大面积伤口处检查。

女尸开膛破肚地己经躺在解剖台上足有一个多小时。这样凑近到她的胸腹部更是能闻到那股恶臭。周安安跟着顾维静的动作也凑近了尸体的胸腹部，顿时臭气浓烈，猛然冲入鼻子， 周安安感觉肠胃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赶紧退后两步，差点吐了出来。而宋唐先前己经跑出去过一次，这一次看着周安安那难受的样子，颇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顾维静知道这味道不太友好，头也不抬地对两人道：“尸臭之所以让人如此难以忍受，原因在于它所含有的成分。腐败气体主要由二氧化碳、氢、氮、氧、氨、硫化氢、甲烷等组成，其中硫化氢和氨的臭味尤为剧烈。这些成分使尸臭成为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即使是法医都难以忍受，更不用说一般人。所以，你们受不了就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再进来。这么会儿，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有了顾维静允许，周安安和宋唐一前一后地跑出了验尸室。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依旧首冲鼻端，两人蹲在盥洗室，胸腹间不停地翻江倒海。果然如顾维静所言，常人都难以忍受，更别说法医。他们俩人无法控制呕吐，蹲在盥洗池边大吐特吐。呕吐属于生理反应，不受大脑控制，首到胆汁吐出来，满嘴苦涩。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满是涩然。

验尸室里，顾维静戴着两个口罩，头几乎埋进了尸体的肚子里，她在尸体的伤口处翻查，好似在找什么，片刻之后，她忽然换了一侧站位，她的目光落在了敞开腹部的一个位置。

她示意王棉将大灯再往下拉近，她拿起镊子拉起腹部里面腐烂的血肉，忽然抬起头，对王棉道：“有点发现。”

在顾维静的指点下，王棉仔细观察尸体腹部里面的东西，道：“这是什么碎片？有七八片。”

顾维静用镊子将那几个碎片夹起来放进托盘中，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那碎片显出一层褐色。顾维静周身仿佛是笼罩着一层隔离罩，一双眼睛像是X光扫描仪完全聚焦在了托盘中的碎片。半晌，她忽然开口道：“应该是树叶，这七八片都是树叶。”

王棉也凑到大灯下，在灯光极具穿透力的照射下，两三道蜿蜒的脉络在狭小的范围内蔓延，这样的脉络走向确实很像树叶的经络。

“肯定是树叶。树叶落进了尸体的腹部里面，不在地面，有蹊跷。”顾维静反复思考树叶为什么会出现在尸体腹部里面，腐败的尸体和汹涌而来的臭味似乎减弱了。

她抬起头看向王棉，问：“你们捞尸出来放置的地点附近环境怎样，是在树下吗？”

王棉很迅速摇头：“没有，尸体捞上来的位置是一片湖边草坪上，周边没有树木。而且明月湖周边种植的都是垂柳，也没有大树。”

“那这会是什么树叶？”顾维静喃喃自语道，她再次将这些树叶碎片贴进了大灯，“肯定不是黄桷树。”

“为什么？”王棉刚问出口就反应了过来——山城市随处可见的市树是黄桷树，黄桷树最大的特殊之处在于冬天依旧苍翠，在西月份时才会满树黄叶洒落。可现在尸体内的树叶碎片呈褐色，显然不是黄桷树树叶。既然不是黄桷树，那冬季会枯黄的树种那可就多了。

“记下吧，这一点叶队得请教园林局的才能知道了。”顾维静不再深究，这确实也不是她的专业所长，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做。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是周安安和宋唐回来了。两个人像是淋了一场雨一样，狼狈不堪。王棉因为刚才有了新发现，心情不错，乐呵呵地打趣着两人：“哟，你俩这是洗了个澡。”

周安安脸上红了红，宋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算是应付过去了。

顾维静示意两人尽快过来，跟随着顾维静的节奏，她的目光己经落在了死者的隐私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