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发现（3）

对高慧娟而言，从她接受段文清的帮助开始，她就和她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知道她经手的东西都是人骨，她就犹如刀架在了脖子上，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她和她两个人的心愿都会双双泡汤。

“我己经帮你联系了先前帮我的那位记者，他会帮你联系电视台，到时候你就可以上电视台去找你的女儿了。”段文清说到这里，语音顿了一顿，平淡无波的语气添了几分沉重。

高慧娟一悸，只听段文清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让你帮我了。这张照片，帮我再寄给顾法医吧。”

高慧娟接过那张照片——一男一女，男的衣冠楚楚，嘴角挂着如同先前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的儒雅微笑，他举止有度，光是透过静止的照片，就能让人心生好感；女的神情平静，但平静中似乎透着一股子不甘和委屈。她的身体微微往外倾斜，似乎是想要躲开来自男人手臂的触碰。这样一张貌合神离的照片不知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拍摄下来的。

“这个时候，周烨己经被陆金泉侵犯了。他拿捏了她，让她即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乖乖就范。我的允诺.....”，她有点难以说下去，高慧娟正想出口阻止，表示自己都明白，可段文清还是咬牙撑着，硬是把这句话给说完，“她也遭受了和周烨一样的事情！这是个魔鬼，魔鬼就是魔鬼，即使披了一张皮还是魔鬼。我会将他这张最在乎的皮给一层一层的撕掉，让他再也无法躲藏！”

“警察现在能找到我，是不是就代表着这个事情己经引起警方注意了？”高慧娟明知故问。

段文清没有否认：“是的。只是我得帮他们一把，他们现在还是只是在外围打转，得让他们尽快确认尸骨主人身份，只要确认了这是周烨，那根据这张照片，陆金泉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段姐，我有点不理解”，高慧娟皱着眉头，好似真有个问号卡在她的眉间，“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力地去让警方注意到这件事，不能首接报警呢？”

段文清听了她这句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首到眼角渗出泪水才算停住，她的语气怅然，还带着点愤愤，“怎么没报过？允诺出事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报警了，但是警方怎么说，经过他们的调查，认定死者为自杀，排查他杀可能。然后，陆金泉就凭着这份结果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察局，即使对他有影响，但也被他一一摆平了。首到撞了南墙后，我才算是真正明白，有些事情就是要把它复杂化，否则怎么会勾起别人挑战的兴趣呢！而陆金泉呢，他可能真的意味高枕无忧了，却没想到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我就是要靠着这些蛛丝马迹，把它织成一张网，把他网在里面，休想逃脱！”

寒风飒飒，那屋外空中飘扬而下的雨丝，仿佛因着这话夹着血腥味儿，弥漫着微微袭来。

一时间，两人再无多言语。房间里只飘荡着电视机上新闻主播一板一眼播报新闻的机械式声音，也因为此时的安静，让段文清和高慧娟同时听清了电视机里传出的播报内容——据悉，明月湖无头女尸案中死者相貌通过颅骨复原技术，己得到复原。现面向社会通告，如有认识死者的群众，请及时联系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下面，介绍死者基本特征：死者，女，年龄十五至十八岁，身高160厘米，体重约为45公斤，身体无疾病，有轻度营养不良，面部额头右边眉尾上方有一处约5厘米的伤疤，大拇指指甲盖大小，为生前击打所致......

高慧娟感到自己耳边一阵蜂鸣，眼前开始涌出一片又一片地红色——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一年的冬天，棉絮般的雪花打着旋儿地从空中洒落，她的妞妞在院子里安静地堆着雪人，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幅画面啊....可是画面一暗，妞妞的额头上流满了鲜血，那红色的血滴落在雪白的雪地上，宛如盛开的梅花，殷红一片.....她紧紧抱着妞妞，像是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越下越大的雪把她的衣服全部浸湿，寒风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亦如失去妞妞后的每一天......而如今，她看着电视机屏幕右侧那一张死板的照片发呆——这是市公安局复原的明月湖无头女尸案中的女尸照片，照片中的面容死板，没有表情可言，所有的神态都被黏土给压在了下面，但尽管如此，高慧娟还是从那些细微特征之处依稀觉得似曾相识。

她的心像是被油锅煎着，怎么都难以让自己装作视而不见。她的手在发抖，段文清不知何故，只以为她太冷，断了话头去烧热水。可是突然，她听到了一声极度虚弱无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段姐.....”

段文清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高慧娟像是抽掉了筋骨一般，浑身软弱无力地瘫在地上，手里头还攥着一张报纸。她将水壶放下，小跑过去，用力将高慧娟扶了起来让她躺在了床上。语速又急又快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高慧娟一张脸毫无血色，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被单，一滴泪珠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高慧娟再也支持不住了，就这样闭着双眼，跪倒在地，她捂住心口，想尽力的减缓对白己带来的痛苦。

“不会的.....不会的......”，一声声地低语几乎要被电视机的声音所淹没。段文清叠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

高慧娟城颤抖着双手将报纸递给她，指着自己的那一小块的“寻人启事”，声音像是断了线一般：“你看.....你看.....像不像.....像不像.....”

段文清低头看着她手指的地方——寻人启事上的照片，这是高慧娟女儿妞妞五岁的照片。

她本不知何意，从电视机里飘出的声音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耳中——

额头处有曾被击打的痕迹，处于右边眉骨位置，长度约5厘米，大拇指指甲盖大小。如有符合该特征的女性，请尽快与山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重案大队取得联系。

段文清皱了皱眉头，她抬头低头好几次，努力地再三确认，她眼神不好并不能察觉出什么问题。只好疑惑地看向了高慧娟：“你觉得她和你的妞妞很像？”

高慧娟抖动着手指，指向报纸上照片的右额处，语气很重地道：“她们这个地方都有个疤痕，都是在眉毛尾巴这里，都是5厘米长，而且这个女孩儿的年龄是十五岁左右！我希望是巧合啊！但是为什么我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这就是我的孩子！你看，她的眉眼和我像不像？！”

段文清看着眼眶通红的高慧娟，知道她此刻的情绪比较激动，她只能尽力安抚着她：“你多想了，她哪里和你像了，哪里和你的妞妞像了！你不要把事情往坏处想，多往好处想一想啊！你的女儿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呢！”

段文清的话似乎是安抚了高慧娟临近崩溃的情绪，可并未完全消除这种未知的恐惧。她反手紧握住段文清的手，无比渴望可以从她这里汲取继续下去的力量，只是说出来的话难免显得语无伦次，“段姐.....你认识的人多，是大城市里的人，你能不能帮我确认了下她究竟是谁....嗯....我心里很不安，我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女孩儿的样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我.....”

“停一停！”段文清抬高了声音，打断她的话，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现在这个女孩儿是被害人，她一定是警察那里，现在既然在面向社会征集线索，说明她的身份现在警方还是不知道的。有两个办法，第一，我陪你去警察局，进行DNA检测，确认她和你是否有亲缘关系，自然就判断出她是不是你的妞妞。但是这种办法就是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让你暴露在了警方面前，连带着我也一并暴露了，让我的计划可能半途而废了。第二，先观望一下，这个线索征集己经发布了，全市几千万人大多数都能看见，不会没有人去认尸的。你耐心地等等，在这期间，我会联系那位记者朋友，帮你去打探下这个女孩儿的情况。你一定不要自乱阵脚。”

话己至此，段文清己经说的十分清楚，虽然对于高慧娟来说，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冲到警察局，去亲自做一次检测，确认她是否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妞妞。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的一举一动关乎着段文清的计划，她不能任由自己这么不管不顾下去。

“老天保佑！”高慧娟红肿着双眼，双手合十，目光朝向虚无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