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 章 尸蓑衣

沉棺潭的雾气凝结成青灰色幕帘，柳无影的渔歌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秦九黎的赤脚陷入潭边淤泥，每一步都踩碎深埋的婴孩颅骨。蓑衣客的骨笛声陡然尖利，潭底浮起数百具腐尸，它们的七窍中钻出银鳞怪鱼，鱼眼中映着秦九黎不同时期的死亡场景。

"你祖父欠的渔税..."柳无影的蓑衣突然炸裂，露出由水草和鱼骨拼凑的躯体，"该用痋王血来偿！"

腐鱼群在空中组成《痋王经》残章，将秦九黎逼至潭边断崖。当首条怪鱼咬住脚踝时，结晶化的皮肤突然剥落，露出皮下缠绕的蛟龙筋络——那些青灰色的脉络竟与六十年前被抽筋的蛟龙残骸完全吻合！

"看见了吗？"柳无影撕开胸腔，水草心脏在腐肉间跳动，"这才是你秦家真正的渔税！"

潭水突然沸腾如煮，初代痋王鼎的残片破浪而出。鼎耳处垂落的银铃锁链穿透柳无影的脊椎骨，链上悬挂的鱼骨符刻满生辰。秦九黎的蛟目突然刺痛，看到祖父当年将柳无影的魂魄封入鼎中的场景——活人炼鼎时的惨叫与渔歌声重叠，震得潭底白骨翻涌。

腐鱼群突然调转方向，将柳无影撕成碎片。秦九黎的蛟龙筋络突然暴长，刺入鼎身残片。当痋王血渗入铭文时，鼎内浮现出更骇人的真相：那些所谓"渔税"，实则是用渔民魂魄喂养鼎中蛟魂！

穿过刻满哭脸图腾的甬道，腐朽的檀香味中混杂着血腥。秦九黎在祭坛铜箱前驻足，最上层的骨傩面突然自动扣住他的脸。颧骨处的空洞钻出银线虫，首刺太阳穴，剧痛中视野陡然扭曲。

祠堂梁上悬挂的人皮傩面突然齐齐转头，每张脸皮都在重复秦九黎的罪孽："剜龙目...弑血亲...炼万魂..."守祠人的桃木杖敲击青砖，袖中掉落的断掌竟爬向牌位架。

"每代长子都要成为傩面魂！"守祠人扯开衣襟，胸口镶嵌着青铜傩面，"看看你父亲的下场..."

最古老的牌位突然炸裂，掉出的蛟鳞上，痋虫拼出"以魂饲鼎，方得永生"。秦九黎的指骨被傩面吞噬，白骨暴露的瞬间，祠堂地面浮现血色阵图——那竟是祖父用痋王血绘制的换命大阵！

"叮——"

银线虫突然集体爆裂，秦九黎在脓血飞溅中看见：父亲戴着青铜傩面，正将刚出生的自己放入鼎中。鼎耳垂落的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而阵眼处坐镇的，正是当年被炼化的柳无影！

水田里蒸腾着腥甜血气，秦九黎的赤脚被淤泥中的婴孩指骨刺穿。穿血蓑衣的农夫们正在跳扭曲的插秧舞，他们的秧苗根部缠着腐烂脐带，随着舞步将尸蛉播入泥中。

"血秧熟，万蛊苏..."领舞者的面具突然脱落，露出薛不仁溃烂的半张脸，"师弟的血最是滋养..."

农夫们集体转身，眼眶中伸出的秧苗茎叶突然暴长。秦九黎的结晶左臂插入泥沼，扯出的竟是母亲难产时的胎盘！那团腐肉突然睁开千只复眼，瞳孔中映出祖父将痋虫卵植入孕妇子宫的场景。

"这才是真正的种秧术..."薛不仁的蓑衣下钻出药人童子，"用九黎血脉浇灌..."

血秧突然缠住秦九黎脖颈，叶缘锯齿割破的伤口中，飞溅的血珠让整片水田沸腾。腐坏的胎盘突然腾空，千目同时流出血泪。当血泪坠地时，所有秧苗根部钻出青铜鼎碎片——每片都刻着被献祭孕妇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