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我们 03

天刚亮我就惊醒了，怀里空荡荡的触感让心脏猛地一缩。

几乎是本能地弹坐起来，手指攥紧了被单一一妈的，他人呢？

“张起灵！”

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卡在喉咙里发颤，昨晚那些触碰、体温、咬痕，难道他妈的是我十年没睡过好觉产生的幻觉？

木门“吱呀”响动，那个黑色的身影端着冒着热气的搪瓷杯走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雾。

我僵在床上的样子大概很蠢，因为他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他把杯子递过来，另一只手突然贴上我的后颈，掌心温度烫得我一激灵。

这个动作太熟悉了，之前我高烧不退的时候，他就这样捏过我脖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呼吸急得像刚跑完三千米。

真他妈丢人，吴邪你现在像个被抛弃的狗。

他忽然打断我的思绪，手指在我颈动脉上按了按，阳光从窗帘缝刺进来，照见他手腕内侧我昨晚咬出的淤青。

操，是真的。

我接过杯子猛灌一口，被烫得舌头发麻，却莫名其妙笑起来：“起这么早，是怕被我赖上？”

窗外传来摩托引擎声，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他袖口。

“你......要回张家了？”

“不行！”我听见自己声音比想象中尖锐，“让他们自己回去！”

手指己经不受控地绞紧他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难看的形状。

真难看啊吴邪，你在怕什么？青铜门都开了，他亲口答应过的。

额头突然被弹了一下。

我愣愣抬头，看见闷油瓶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弯腰从床底拖出个东西，是我昨晚偷偷绑在他脚踝上的登山绳，另一头还系在床腿上。

“靠...”我耳根瞬间烧起来。

本来就上头，又怕他跑了，我才这么干的。

这么一看，我可真神经...

我听见楼下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我一把抓住了身边人的手腕。

他原本己经坐起身，被我这一拽又倒了回来，后脑勺磕在床头，发出“咚”的一声响。

“诶！你怎么就被我拽下去了你！”

我知道他现在对我没有任何一点防备，甚至是由着我来的，不然哪那么容易拽下去。

他揉了揉后脑勺，黑眼睛在晨光里格外清亮。

我这才松开手，掌心己经出了层薄汗。真他妈丢人，我在心里骂自己，青铜门都开了，还跟个惊弓之鸟似的。

门外传来张海客小心翼翼的声音：“族长，车备好了。您看......”

张起灵连眼皮都没，“不了。”

就两个字，楼下顿时安静如鸡 我都能想象张海客那张憋屈的脸，忍不住笑出声。

他转头看我，晨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虽然没说话，但我也知道这是在问我高兴什么。

“没什么。”我伸了个懒腰，“就是觉得张大爷威风。”

他忽然伸手，拇指在我眼下蹭了蹭，我这才意识到那里有睡眠不足留下的青黑。

他起身，我下意识又去抓他衣角，这次抓了个空。操，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张起灵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吴邪。”

“知道了知道了，”我摆摆手，“你去见他们吧，我接着睡。”

他站着没动。

“我没事。”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赶紧的，别让那群老古董等急了。”

床垫突然一沉。我扭头，看见他居然又坐了回来，正慢条斯理地系鞋带。

啊对，这还是我给他买的。

“不是要出去？”

“没。”

楼下传来胖子的大嗓门：“哎呦喂，这不是张大管事吗？这一大早的。”接着是一阵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

我支棱着耳朵听，突然被一双手扳过肩膀，张起灵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扫在我鼻尖上。

“睡觉。”他说。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他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我闭上眼，放弃般用被子闷住耳朵，“一定要回来。”

我听见张起灵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布料摩擦的细响，他肯定在系那件我给他买的黑色冲锋衣的拉链。

他应了一声，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我猛地掀开被子，看见他半个身子己经探出门外，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毛边。

像是感应到我的视线，他突然回头，左手还搭在门把上。

“十分钟。”他说。

“哦...嗯。”

门口的交谈声隐约传来。我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站在在门边偷听。

张海客那孙子正在絮叨：“您既然出来了，总该回去主持...”

“再说。”张起灵打断他。

“可族里那些小辈...”

“让他们等着。”

“那...您是要留下是吗？”

“嗯。”

我咬着嘴唇憋笑，这闷油瓶子训人的样子活像教导主任。

木地板突然传来震动，胖子标志性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哎呦喂这大清早的，张家列位是来讨喜酒喝的？”

“不要开玩笑，”张海客的声音绷得死紧，“我们族长...”

“你们族长咋啦？”胖子嗓门陡然提高，明显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人小两口十年没见，你们这群电灯泡有点眼力见儿行不？”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我突然脚下一软，Beta的确是好，可面对超强级别的Alpha释放信息素，不是特别能行。

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我赶紧蹿回被窝，刚闭上眼睛，门就开了。

我眯起一只眼，看见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水汽在塑料袋内壁凝成细密的水珠，他居然真让张海客跑腿去了？

“不是说十分钟？”我指着墙上才走了五分钟的挂钟。

他坐在床沿，从袋子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插好吸管递到我嘴边：“怕你饿。”

甜豆浆的香气钻入鼻腔，我忽然鼻子发酸。就为了这口热的，他居然使唤张家人去跑腿。

为了补偿我吗？对我这么好？

我盯着豆浆杯上凝结的水珠，喉咙突然发紧，甜腻的蒸汽熏得眼睛发胀，我低头猛吸了一大口，烫得舌尖发麻。

“没必要这样，”我把杯子往床头柜一搁，塑料杯底撞出清脆的响，“我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Omega需要Alpha照顾？还是十年前那个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吴邪？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自嘲的轻笑。

张起灵突然伸手，拇指按在我眉骨上。

我这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拧出了褶子，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茧，蹭过皮肤时激起细微的战栗。

我能在他瞳孔里面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十年了，这双眼睛还是干净得像雪山融化的第一捧水。

说白了，浑浊的只有我一个人吧。

如果是补偿，那就补偿我一辈子吧。

我盯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那影子扭曲得可笑。

十年里沾的血、算计过的阴谋、那些午夜梦回时掐进掌心的指甲印，全都刻在我瞳孔里，而他眼中的世界依然纤尘不染。

“张起灵。”我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吗？”

话没说完就被楼下的喧哗打断。

张海客似乎和胖子吵起来了，乱七八糟的脆响刺得太阳穴一跳，我条件反射去摸后腰的匕首，空空如也。

哦，己经解决了。

“很疼吧。”他问。

比起青铜门后的十年，比起三千多个没有他的日夜，这点疼算什么？

张起灵突然俯身，手指轻轻抚摸我的伤疤。

操，这跟摸我的头有什么区别。

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僵住，“脏。”我下意识要抽手，却被他扣得更紧。

他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揪住张起灵的衣领把他拽下来，“那说好了，”我咬他喉结，听见他压抑的闷哼，“还我一辈子。不喜欢也得还。”

他喉结在我齿间滚动，手掌覆上我后颈那块曾被他捏晕过的位置。

但这次力道很轻，轻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好。”他应声时胸腔的震动首接传到我心口，“用一辈子洗。”

脏就脏吧，我想。反正从今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