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牙日记 04

小张起灵最近听话的过分。

无论是我还是小吴邪，只要下达指令，他都尽量去做，我总有一种感觉，哪怕我让他去当主厨他也会犹豫几秒就答应。

昨天胖子随口说了句“厨房没柴火了”，这孩子二话不说就去后院劈了一下午的柴，连小吴邪拽他衣角说要玩捉迷藏都没理会。

今早更离谱，我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推开窗一看，十岁的小张起灵正踮着脚晾衣服，竹竿上挂着的全是我和闷油瓶的换洗衣物。

“小哥。”我蹲在他面前，试图和他平视，“你不用做这些。”

他停下叠毛巾的动作，黑曜石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我：“应该的。”

这三个字听得我心里发酸，十岁的孩子，语气里却带着不该有的恭顺。

小吴邪从屋里蹦出来，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纸风车，“小哥你看！胖子教我做的！”

风车在晨风里转得欢快，小张起灵的视线跟着转了几圈，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我鬼使神差地问，“想玩吗？”

他立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我想玩！”小吴邪拽着我的袖子嚷嚷，“大吴邪陪我玩！”

我刚要起身，小张起灵突然接过风车，“我来。”

他牵着小吴邪往院子里走，背影挺拔得像棵小白杨。

可就在小吴邪转身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小张起灵偷偷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风车的叶片，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午饭时我故意试探，“小哥，下午能帮我记账吗？”

闷油瓶夹菜的手顿了顿，小张起灵放下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喂！”胖子用胳膊肘捅我，“你别欺负小孩啊！”

我瞪回去，“我这是在测试。”

测试他到底有没有“拒绝”这个功能。

结果下午一到柜台我就后悔了，小张起灵端坐在高脚凳上，腰板挺得笔首，面前摊开的账本比他脸还大。

客人来结账时，他仰着头一板一眼地问，“要发票吗？”那模样活像个小掌柜。

最绝的是，他算账居然比闷油瓶还快，张家人的心算能力果然变态。

当然，闷油瓶更喜欢用计算机的原因是可以不用说话。

“歇会儿吧。”我揉揉他的发顶，“吃西瓜去。”

他摇摇头，继续核对今天的进货单。

我突然发现他的指甲修剪得特别整齐，边缘还有细微的磨损。

“在张家...”我轻声问，“他们让你做什么？”

他的笔尖顿在纸上，洇开一小块墨迹。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见他说，“做该做的。”

这话像把钝刀子，慢慢割着我的心脏，我索性合上账本，把他从高脚凳上抱下来，“走，带小吴邪摸鱼去。”

他又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安慰我说：“不是的。”

“什么？”

“我听话是因为，我想再体验体验这里的生活，而且...”他愣了一下，“是大张起灵让我听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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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清凉，小吴邪裤腿卷得老高，正撅着屁股在石头缝里找小鱼，小张起灵站在岸边，目光始终跟着他转。

“你也去。”我推推他。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脱掉鞋袜，当他的脚趾触到溪水的瞬间，眼睛还是亮了不少。

小吴邪突然捧起一捧水泼过来，“小哥看招！”

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小张起灵本能地侧身避开，但几滴水珠还是溅到了他脸上。

我以为他要生气，却见他慢慢抬起手，学着小吴邪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撩了一下水面。

“哈哈哈哈哈！”小吴邪笑得东倒西歪，“你泼得太轻啦！”

小张起灵抿了抿嘴，突然弯腰捧起一大捧水，哗啦一声全浇在了小吴邪头上，两个孩子同时愣住了，然后小吴邪尖叫着扑上去反击，笑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小哥！你站住！”

我坐在岸边看着他们闹，突然发现小张起灵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我托着脑袋，笑出了声。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去，但现在能开心，就尽量开心吧。

回去的路上，小吴邪趴在小张起灵背上睡着了，两只湿漉漉的脚丫晃啊晃。

小张起灵走得很稳，时不时往上托一托下滑的小吴邪。

“明天还想摸鱼吗？”我问。

他摇摇头，在我失望前补充道，“想学做南瓜饼。”

我鼻子一酸，这是他来这里之后，第一次主动说“想”做什么。

“好。”我听见自己说，“让胖子教你，他做得最甜。”

生活多点甜吧。

暮色西合，两个孩子蜷在躺椅上睡着了，我蹲在旁边看着他们，默默拍了几张照片。

小吴邪的手还抓着小张起灵的衣角，而小张起灵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己经晒干的纸风车。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我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他今天泼水玩了。”

“嗯。”闷油瓶的手指插进我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很好。”

他的目光也看向两个孩子，眼神也柔了不少。

再怎么样，那也是他小时候不是吗？还有我小时候呢。

月光静静地洒下来，两个孩子的呼吸声轻得像梦。

纸风车在夜风里轻轻转了一下，又一下。

“闷油瓶。”

他侧头看我，我也侧头看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你小时候......”我顿了顿，“是不是也从来没玩过纸风车？”

夜风穿过庭院，竹叶沙沙作响。

闷油瓶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孩子身上，小吴邪正无意识地往小张起灵怀里拱了拱，嘴里嘟囔着梦话。

“不记得了。”他说。

但我知道他在说谎。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那根我送给他的红绳，己经褪色了，这么多年过去，绳子己经磨得发白，却始终没断。

“等他们走了，”我轻声说，“我给你做一个。”

闷油瓶反手扣住我的手指，“要大一点的。”他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好，做个最大的，插在咱们屋顶上。”

小张起灵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本能地把小吴邪往怀里带了带，这个动作如此熟练，仿佛己经做过千百次。

“你说...”我着闷油瓶的指节，“如果他们回到过去后，会记得这几天吗？”

闷油瓶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深蓝的夜空。

“不会。”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没有改变。”

夜风渐凉，闷油瓶把外套披在我肩上。我顺势靠在他怀里，听着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纸风车还在转，转出一圈圈模糊的光影，像是要把这一刻的温柔，永远刻进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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