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雪地密语

铁盒中的日志摊开在合作社的木桌上，泛黄纸页上的俄文经知青翻译后，让屋内气氛陡然凝固。沈青禾捏着翻译稿的指尖泛白，纸上 “生态监测标记”“地下水源” 等词汇刺痛着每个人的神经。

“所以那些王八蛋砍树是幌子？” 陈延川的拳头砸在桌角，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他们想断了林场的活水，逼我们去砍保护区的林子？” 他军靴下的地板吱呀作响，退伍时留下的旧伤让他走起路来总有轻微颠簸。

沈青禾点头，目光落在桌角的桦树皮画上 —— 那是去年护林员用原生态桦树皮制作的工艺品，此刻却显得讽刺。“老林区的地下水系是整个生态链的核心，” 她抽出泛黄的地质图，红笔圈出的区域与图腾位置完全重合，“一旦水源被污染，别说旅游，连林子都保不住。”

倚晴突然推门而入，围巾上还沾着雪花：“摄影展的展位被人砸了！” 她怀里抱着一堆碎照片，玻璃碴划破了掌心，“所有关于老林区的照片都被撕了，还有人在墙上写……”

“写什么？” 刘楠斜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枚生锈的斧头钉，油锯手的粗粝嗓音里带着少见的隐忍。

“生态保护就是个笑话。” 倚晴声音发颤，将残片堆在桌上，“展架上的桦树皮画全被踩碎了，连宣传册都被泡了水。”

沈青禾起身时撞翻了椅子，木椅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她蹲下身捡起半张照片 —— 那是倚晴拍的老林区雾凇，如今画面上布满鞋印。“去现场看看。” 她扯下围巾塞进抽屉，露出颈间褪色的银项链，那是父亲留下的护林员徽章改制的。

摄影展筹备棚里，红漆还在往下滴，在雪地上洇出妖冶的痕迹。倚晴突然蹲下身子，从碎玻璃下抽出张纸条，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再管闲事，下一个就是你。”

刘楠突然踹开堆在墙角的木料，露出几个缩成一团的年轻人。他们穿着油锯手的帆布工作服，腰间别着伐木刀，其中一人脚边滚落着半罐红漆。

“王二蛋，你们找死？” 刘楠揪住最前面那人的衣领，对方腰间的钥匙串上还挂着鸿运木材厂的工作牌，“说！谁让你们干的？”

叫王二蛋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喉结滚动着：“楠、楠姐，是木材厂的周老三…… 他说只要捣乱，每人给两百块，还帮着介绍去城里的厂子上班……” 他忽然看向沈青禾，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说生态保护都是骗乡下人的，反正树砍了还能再长……”

“放你娘的狗屁！” 刘楠反手就是一耳光，打得年轻人鼻血首流，“我爹当年为了救红松林被暴雪埋了三天，你们现在为了俩钱就当汉奸？” 她转身将工作牌拍在沈青禾掌心，金属牌上 “鸿运木材厂” 的 logo 刺得人眼睛生疼，“这事我带队去查，要是查出和盗伐集团有关……”

“等等。” 沈青禾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扫过在场的油锯手，他们衣领上都沾着新鲜的木屑，“先别打草惊蛇。摄影展照常办，而且要提前到明天开幕。”

“明天？” 倚晴惊呼，“可展品还没布置完，宣传册也……”

“用老办法。” 沈青禾摸出裤兜里的桦树皮，指尖划过父亲刻下的年轮纹路，“发动林场的孩子们，用桦树皮做简易相框，把照片贴在树干上。至于宣传册 ——” 她看向刘楠，“油锯队的兄弟们识字率高，让他们手写传单，挨家挨户发。”

刘楠盯着她手里的桦树皮，忽然伸手扯下自己的工牌，铜质徽章砸在雪地上：“算我一个。” 她转向那群年轻人，“王二蛋，今晚跟我去给摄影展搭架子，敢偷懒就把你丢到野狼谷喂狼！”

夜幕降临时，林场的桦树林里亮起串串马灯。沈青禾蹲在地上调整照片位置，月光透过树隙落在她发梢，凝成细小的冰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转身，手电筒光柱里赫然是串陌生的脚印 —— 鞋底纹路呈锯齿状，和盗伐者常用的登山靴一模一样。

脚印从西侧的白桦林延伸而来，在离她五步远的雪地上突然消失。沈青禾握紧腰间的防狼喷雾，顺着脚印的方向追去，却在老林区边缘的枯树旁发现半块带血的布条。布料上印着 “鸿运木材” 的字样，血迹己经结冰，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青禾！” 陈延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举着战术手电跑过来，光束扫过布条时突然顿住，“这是…… 周老三的工作服？他上个月就该被抓进局子的，怎么还在林场？”

沈青禾皱眉，将布条塞进证物袋：“盗伐集团显然没打算收手。你听说过‘螺旋之神’吗？” 她想起树皮内侧的刻字，后背泛起凉意，“刘楠他爹提到的诅咒，可能和水源里的某种物质有关。”

陈延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树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 那是油锯启动前的预热声。两人屏住呼吸，只见三道黑影扛着油锯闯入桦树林，锯齿上的反光映出他们面罩上的红星标志，正是上次在老林区开枪的人。

“先别打草惊蛇。” 沈青禾压低声音，摸出手机开始录像。为首的黑影走到一棵百年桦树前，用红漆画了个螺旋图腾，旁边的副手掏出 GPS 定位仪，对着树干扫描。

“坐标己确认，明天凌晨三点行动。” 黑影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像是戴了变声器，“记住，只砍画标记的树，惊动了护林员有你们好看。”

陈延川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个曾在边境执行过反恐任务的老兵，此刻浑身肌肉紧绷如弦。沈青禾按住他的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们要的不是树，是树下的水源监测点。明天摄影展，就是最好的陷阱。”

黑影们离开后，沈青禾蹲在红漆图腾前，用雪覆盖住半个螺旋纹 —— 那是克格勃标志的一半。她忽然想起日志里的最后一句：“当蛇咬向星辰，沉默之森将开启。” 如果明天是月圆之夜，那么所谓的 “开启”，会不会和水源的异动有关？

回到合作社时，刘楠正带着油锯手们装订传单。王二蛋鼻青脸肿地坐在墙角，用桦树皮制作相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愧疚。

“青禾姐，”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周老三说你们要断了我们的活路，可今天看到那些照片……” 他举起手中的雾凇照片，冰晶在马灯下泛着微光，“我爹当年也是护林员，死在偷猎者的陷阱里。或许…… 或许我们真的该换种活法。”

沈青禾接过相框，将它摆在窗台上：“不是换活法，是让林子活下去，我们才能活下去。” 她看向窗外的桦树林，马灯连成的光带像条蜿蜒的河流，“明天，我们要让所有人看见，这片林子的价值，从来不是斧头能衡量的。”

陈延川站在门口，将改装过的对讲机塞进她口袋：“三点准时行动，我在老林区北口布了红外触发装置。如果那些王八蛋敢来 ——” 他拍了拍腰间的匕首，退伍时特批的军工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午夜的林场寂静如坟，只有北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沈青禾摸出父亲留下的护林员日志，在最后一页写下：“第五百三十次巡山，发现盗伐者标记，坐标 X-7，威胁等级：红色。” 她合上日志，指尖划过封面上的红五星，忽然想起老照片里苏联专家胸前的徽章 —— 和今天黑影面罩上的红星，竟是一模一样。

雪越下越大，窗台上的桦树皮相框里，雾凇照片渐渐被雪花覆盖。而在老林区深处，某个神秘的地下空间里，暗红色的树脂正顺着石壁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图腾。图腾中心，嵌着半枚生锈的红星徽章，徽章下方，赫然是失踪多日的周老三 —— 他的胸口插着把伐木斧，斧柄上刻着的螺旋纹，和红松树干上的标记分毫不差。